一
2008年1月27日,一個很平常的日子,這天早晨,我的助手小王一如既往地在讀報,并一邊向我轉述相關內容。
我打開網絡,做著每天早上上班時的必修課:登錄診所網頁,看有沒有新留言。然后打開診所的電子郵箱,查看郵件。
雖然相對而言,使用固定電話和手機跟我們聯系,更方便一些,經驗卻告訴我,網上的這兩種途徑同樣是不少來訪者愿意選擇和我們溝通的重要渠道。原因很簡單,通過文字而不是對話的方式進行交流,更能避免醫患之間面對面的那種尷尬。畢竟,心理障礙在世俗的觀念里也是種怪病,對方多多少少,都會有諱疾忌醫的念頭。
都年底了,當時我想,每個人滿腦子琢磨的該是放假回家才對,不可能有人再登門拜訪。可就在這時,一封新的電子郵件闖入了我的視野,引起了我的關注。
首先,郵件名稱就透著與眾不同,不像其他人那樣,慣用的打招呼或自我介紹的口吻,而是干巴巴的五個字:鏡子恐懼癥。
我饒有興味地將其打開,郵件內容也很簡短,只有不起眼的兩行。
藍一白老師,你好!
我一直患有比較嚴重的鏡子恐懼癥,你能幫我解決這個苦惱嗎?
信的下面沒署名落款。我盯著電腦,手指摩挲著下巴,暗感有趣。這與其說是封求助信,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出不負責任的惡作劇。我看了眼郵件的發送時間,1月26日晚,也就是昨夜--星期日。這更加劇了我的猜疑,誰會在這時候開這種玩笑呢?
我將信的內容又細細品讀一遍,這次感覺與剛才有了不同。
"你能幫我解決這個苦惱嗎?"這里用了"你能"和"解決"兩個詞,我總覺得文字里有種不信任和挑釁的意味。你能嗎?能的話跟我聯系;不能,那就算了。是不是這個意思呢?這個懷疑讓我對這個神秘的發信人萌生了興趣。
我思量了下,點擊回復,在原郵件的后面輸入這樣一句話:盡量滿足每位來訪者的需求,是我們心理咨詢師的責任。想了想,沒什麼可補充的,署上名字,發了過去。
這次,對方的回信遠比我預想的快。大約一刻鐘后,也便是我幾乎要將這件事忘掉,關閉網頁前下意識地刷新了下頁面,赫然發現一封新郵件已等在那里了。
標題仍沒變。看來對方跟我一樣,此刻就守在電腦的另一端。郵件內容依舊只有短短的兩行,口吻卻跟剛才明顯不同,流露出強烈的合作意愿。
很高興能收到你的回信,不知道眼下方不方便就診。年底了,工作繁忙,如果能提供出診服務,將感激不盡。
張佳強
讀完郵件,我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落款上。"張佳強"這三個字吸引了我,給我的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剛才還在耳邊出現過。我抬起頭來,對面的小王此刻已丟掉報紙,站在檔案柜前整理資料。
突然,我記起來,剛才小王轉述報紙上的一則募捐新聞時,好像就提過這個名字。是的,那位也叫張佳強,而且出手不凡,以個人名義捐出100萬的巨款,也是本市慈善事業的模范典型。兩個張佳強是不是同一個人呢?
"小王。"我打斷他的工作。
他回頭。
"張佳強三個字怎麼寫?"
他迷惑地望著我,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麼。
"100萬。"我補充說。
"哦--你說的不會是報紙上的那個人吧。張,張飛的張,佳,佳麗的佳,強,強大的強。"說完,見我一副吃驚的表情,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敷衍道。
如此說來,兩個人又靠近了一步。我再次點擊郵件回復,在文檔框里寫道:
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今天我在報紙上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郵件發出后,我靜心等待。小王見事態蹊蹺,放下檔案夾,繞過桌子來到我身旁。
很快,對方的回復過來了。
是的,不知道這和我的恐懼癥有什麼關系嗎?
"你在跟誰說話?"小王好奇地問。
"張佳強,你信嗎?"我說,同時飛快地敲著回復。
好吧,我可以出診。咱們下來電話聯系吧!
"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小王道。
我邊敲著診所辦公室的電話號碼,邊說:"馬上你就能知道答案了。對了,等會兒電話打過來,你先幫我接一下。"
二
下午五點,我準時到達張佳強所在公司的辦公樓前。這是棟十八層的玻璃幕墻建筑,地處城市的繁華地段,連同沿街的數棟寫字樓一起,構成本市著名的商業街區。雖年假將近,并沒影響到這里的工作節奏,正值下班高峰期,大批白領結束一天的工作,從寫字樓里涌向街道。
我乘電梯來到十樓。
樓廊內茶色的燈光溫暖柔和,軟綿綿的地毯消去了人們走動時的腳步聲,顯得很安靜。我依照上午電話里的指示,一路尋找著張佳強的房間號,同時腦袋飛快掠過不久前從各種渠道搜集的有關這位即將會面的神秘人物的資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