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他都忘了。
四個有病的人,因為他的突發奇想聚在一起,短暫和平的營造了一個和諧世界的假象。
但是現在,假象被打破了,他們回落到了這個導致他們出現抑郁癥,讓他們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下去的殘酷真實世界。
「我真的是,是個傻逼。」他喃喃自語道。
夜悄悄的深了。
今天晚上是個圓月,可能是十五,也可能是十六,反正已經記不得了。
「要是警察來了,我們都會被判刑吧,判了刑,可能就很難再見面了。說說吧,你們,都是因為什麼想死的。」
綁匪仰頭看著已經不亮的燈泡。
「如果你們不想說,那我就先說說我自己的事情,給你們開個頭,到時候也算是對彼此有個交代。」
剩下幾人沉默不語。
「大概……大概是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吧,因為我讀的是新聞傳播學,所以畢業以后找了個記者的工作。其實我一開始就沒什麼本事,先是從一個小助理開始做起的。挺傻的那時候,總覺得自己有滿腔的熱血,可以去爆料很多社會的陰暗面。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前輩,人真的很好,他挺照顧我的,說我是一個正直的人。」
「我也很驕傲,跟著他走了很多地方,采訪了很多人。但是有一天,他忽然不見了。我找了好幾天,他的家人報警,警察最后在一個溝溝里找到了他。他被人捅了十來刀,一腳踹進溝里死掉了。」
「警察查殺他的人,查了蠻久。那個時候治安不大好,他們都以為他遇到了搶劫。」
「我一開始也是以為是搶劫。雖然悲痛,但是,也是覺得他運氣不好,遇見了劫匪。
」
「但是某天,我發現了,好像有人在偷偷的跟著我回家,跟了一段時間以后,又消失了。」
「后面單位就給我來消息,說殺我的這個前輩的人,是一家我們本地中型企業的老板,他在報紙上看見我前輩發布的老板拖薪欠薪壓榨工人的文章,引起了本地的一些聲音,于是就雇人把他殺掉了。」
說罷,他苦笑一聲:「其實那個報紙引發的聲音真的不高,大部分人對這種新聞的出現已經麻木,偏偏那個老板當了一回事,非要殺掉我這個前輩。」
「殺掉前輩之后,他就打算收手了,畢竟我只是個小助理,根本沒什麼威脅。但是跟著我的,是另外一個我們的文章得罪的人,他本來尾隨我,是想給我一個教訓的,但是后面發現,我前輩被殺了,企業老板也坐牢了,于是他慫了,就放棄了。」
「后面我報警才發現的他。」
「不僅僅是他慫了,我也慫了。」
「回顧我和前輩寫過的很多文章,得罪了很多人。但是諷刺的是,我們寫的東西,根本掀不起多少浪花,很少有人關注這些所謂的「陰暗面」,它們要麼太過于平淡,沒有起伏的情節,要麼已經被視為稀疏平常的事件,沒有吸引眼球的價值。」
「如果我們的內容能掀起大范圍的討論,能夠改變這些黑暗,能夠震動人們的內心,那我覺得就算是死,也是有價值的。但是偏偏作為前車之鑒的我的前輩,活著的時候,內容引起不了注意,被捅死了,仍舊沒有什麼人關注。」
「后來我就放棄了,放棄之后就心寒了,直接轉行去接娛樂新聞。
」
「娛樂行業呢,也不好混,有時候甚至比社會新聞水更深。好不容易你蹲點蹲到個大瓜,那邊找關系給你壓下去,這邊發律師函說要告你,時不時還報個警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些嘛,本來都沒什麼,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畢竟干的是挖人隱私的活,能有錢賺就不錯了。」
「那你為什麼轉行干起綁架的行當了?」主播已經漸漸平靜下來,插了一句。
「……」綁匪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是因為……后面我被大規模網暴了。」
「做狗仔,被網暴是正常的,畢竟是挖人隱私,那些個明星表面上看著歲月靜好的,實際上能有幾個沒兩把刷子的。本來我只是個角色,根本不會吸引大規模的注意,誰知道有個明星出了個特別大的丑聞,和社會新聞扯上關系了,而我正好在跟拍他,就被他拉來擋槍了,搞出來一個狗仔拍人不成惱羞成怒打人事件。」
「到最后他還假惺惺的說不起訴我,不怪我,但是暗地里一直聯系職業粉絲和大粉帶節奏辱罵和攻擊我,到最后他一點事都沒有,我工作基本上干不下去了,還被各種人打爆電話甚至找到我家住址去了。」
「我的心算是涼了半截了,所以干脆轉行當綁匪,這世道,說不定是真的當壞人運氣更好一點呢。」說完,他又冷笑一聲:「誰知道當壞人也那麼倒霉。」
幾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一開始最害怕的主播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他看了看手上被勒出痕跡的,苦笑一聲。
「我嘛……我以前是個孤兒,就是沒有爹媽的那種。
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運氣不算差也不算好……那個福利院里面有個護工喜歡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