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封郵件靜靜的躺在了收件箱里。
它的發出時間,是幾個人被警察帶走的那個早上,發送人是程序員。
而結果顯示的是:未讀。
世界上又死掉了一個人。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對于還在不停轉動的地球來說,哪一天不死人呢?又有哪一個死亡的人,能阻止明日太陽的升起呢?
主播在上吊的 24 小時后被發現。尸體裝在裹尸袋里,被送進來冰柜,沒有人來認領。
他的死亡又掀起了一小陣反思的風潮。
有一小群人開始思考,是不是對一個年輕的男孩子過于苛刻,他們開始后悔自己曾經說了傷害他的話,他們開始悼念他的死亡。
但是這樣的風潮僅僅維持了一個星期。
一星期后,外賣員出獄了。
原本兩人的時間間隔不應該隔的那麼短,但是主播在獄中被持續的霸凌欺負,打斷了三根肋骨,如果不是獄警及時趕到,他可能還需要在醫院待更長的時間。
同樣是沒有前科,他的罪名和主播相同,因此也同樣判了兩年。
新一輪的網暴又開始了。
新聞記者永遠是不缺素材的。
為了趕時間,他們甚至在外賣員出獄之前,就已經編輯好了可用的文字。
主播的死亡已經帶來了新的巨大的流量,而如果外賣員能夠接過這一茬,就能為他們提供更新鮮,更帶勁的新聞。
因此,在外賣員剛剛邁出門口的第一步,記者們就像蝗蟲一樣撲了上來。
「請問你知道主播已經自殺死亡的消息嗎?」
「請問你對主播自殺這一舉動有什麼看法?」
「你對自己犯下的罪行深刻反省了嗎?」
「你會認為他的自殺是一種報應嗎?」
外賣員像傻子一樣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走開……你們……別擋著我……」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重復這樣一句話。
富二代死了,死于他父親的私欲和兄弟的嫉妒,他因為他的死進了監獄。
程序員死了,死于兩個月前的死緩改判死刑,死立執,他因為他的認罪得以輕判。
主播死了,死于他悲慘的一生和不肯放手的網絡暴力。
現在,他呢?他要去死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個橋洞去的。
那是兩年前,他們四個人曾經搗鼓「副業」的地方。
時間一晃,兩年過去了。
他站在橋洞里,已經有流浪漢坐在橋洞里卷著席子睡著了。
看見他過來,警惕的睜開雙眼,看到他一身樸素的衣裳,失魂落魄的表情,又心知肚明的閉上眼睛。
來這里的人,有哪個不是家破人亡的。
外賣員坐在河邊坐了很久。
一直從天亮坐到天黑。
他想了很多東西,想自己的父母,爺爺奶奶,想富二代,想程序員,想主播,想綁匪。
這些人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子里反復的來回走動。
「噗通」一聲。
夜里很靜,聲音很響。
本來正在熟睡的流浪漢被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著泛著波紋的水面,伸了伸手,但是沒有做任何起身的動作。
應該是聽錯了吧?他這樣對自己說。
外賣員的尸體漂了很久,最后在河流下游被找到了。
依舊是,無人認領。
BE 結局 中
綁匪是最后一個出獄的人。
他在監獄里待了整整 12 年的時候。
出來的時候,依舊是 2034 年了。
這個世界,變化的很快,更新換代的速度,已經遠遠甩開從前的日子了。
有一些他習以為常的軟件和公司已經倒閉了,但是又有一些新的公司站在了行業前端。
重新適應社會的一切非常的艱難,他有前科,人又長的難看,幾乎是寸步難行。
唯一的親弟弟已經和他疏遠多年,除了偶爾來一個電話,兩人再無交流。
父母痛恨他走上歪路,綁架甚至殺人,也不再與他聯系。
他曾經試著去找程序員的墳墓,但是一無所獲。
他曾經嘗試著去找外賣員和主播,得到的只有他們接連自殺的消息。
這個世界變成只剩他空蕩蕩的一個人。
他找了一份兼職,租了個又破又小,只容納下一張床,一個柜子的小單間,但就是這個小單間,也已經讓他捉襟見肘了。
于是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他抽不起煙,就撿一些地上別人沒抽完的煙頭,偶爾在垃圾桶里也能翻到粗心男人剩下的煙,他也不抽了,就是拿起來聞一聞,聞完了就放下,等到癮犯了,就再聞一聞,直到煙味消散干凈了,他就再翻下一根煙。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找私生子的下落,但是人海茫茫,他早已在異國他鄉,想要找到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天,他網絡上慢慢的看著尋人的方法,一個新聞彈出來,他原本打算關掉,但是標題卻吸引了他。
「曾經的首富之子將繼承億萬家財」
他點進去一看,一個熟悉的面孔,西裝革履的站在紅地毯上,志得意滿的朝著席下微笑。
神色恍惚間,他甚至以為富二代沒有死,他給他們開了個殘忍的玩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又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