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讓小姨發現我在跟她的寶貝繼承人在這茍且,還不得擰掉我的頭。
「我生日禮物呢?」
谷從陽死死擁住我,甚至還安詳地往我肩膀上放了一顆臨危不亂的腦袋?
小姨馬上要推門而入了,你跟我要這個?
我惡狠狠地轉身,快速往他腦門上形式主義地啄了一下。
谷從陽笑,纖長的手指輕抹了一下額頭上被我啄過的痕跡,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就在小姨推開門的一瞬間,他回身說了一句「莊曼青,你最好能記住我說過話」,而我也在話音未落的那一瞬,巧妙地鉆進了大衣柜里。
在木板之外的黑夜里,焦急、輕斥、慶幸與一眾人的簇擁在微光中擰在了一起,心臟在我手心的按壓下,跳得七葷八素……
18.
第二天,我坐在學校附近咖啡館里,等待著一會兒要過來找我會面的黃乾生。
身邊,坐著一只蜜蜂娃娃。
就是那只,我媽當年到死都沒送到我手上的娃娃。
「不好意思,今天本來休息,臨時被叫到局里去處理了一樁緊急任務。來晚了。」
黃乾生在我面前款款坐下,謙卑有禮,陽光正直。
「沒關系,本來也是我有事兒要麻煩你的。」
我笑,押滅了指尖的星火。
「那今天……我請吧?」
他澀澀一笑,眼神不停地往我指縫里的香煙上瞟,可能是想勸我少抽煙,但又擔心自己說出來會顯得冒昧。
他不太會聊天。
也一點都不像那個畜生。
就在昨天,我當時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他睡服,可以讓他帶入我的節奏,輕而易舉地為我所用,然后在女人帶血的迷霧中,揮刀砍向自己卻毫不知情。
可現在,我變卦了。
黃乾生,終究跟他父親是決然不同的兩個人。
「你父親叫黃世饒,對麼?」
我開門見山,目光鑿向他的時候沒有一絲動搖。
他喝了一口咖啡,稍稍沉默,淡淡道:「是。」
對于這個突兀的提問,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給你看樣東西。」
我把存儲卡,從蜜蜂尾巴的縫合線處取出,插入事先準備好的一款老手機,再把耳機插到黃乾生的耳洞里。
我媽生前嘆息的「功能強大」,其實是因為這個小玩具有錄影和自動存儲功能。
兩只蜜蜂的眼睛,就是攝像頭。
蜜蜂娃娃被裝在袋子里,攝像頭被擋住了,我媽不會用,打開了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在黑漆漆的袋子里,把事發的聲音錄了都下來。
之前的,以及之后的,直到耗完電前自動保存。
聽到黑漆漆的畫面里,我被他父親鞭打到體無完膚的沙啞求救聲,他眼睛里一直在流淚。
卻沒有流露出任何震驚。
「他死了嗎?」
他似乎被我的問法嚇了一跳,怔了一下,目中無光,黯然道:「還沒有。」
「還沒有是什麼意思?他什麼時候死?」
「不知道。」
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猩紅著眼睛怒斥道:「他做的那些骯臟事兒,你是知道的吧?你不是警察嗎?為什麼不去抓他!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徇私枉法?!」
黃乾生猛然望向我,嘴唇翕動著,一字一頓地說:「你跟我來。」
那座陰僻的房子,外立面依然貼滿了亞克力,下了蠱一般,給人一種熟悉的窒息感。
明明窗簾拉到了極限,明明光線鋪滿了一整個屋子的地板。
可我還是感受到了屋子里冷箭一樣的詭異與恐怖。
地下室的門,被黃乾生打開。
靈堂前的牌位,從 5 個,變成了 6 個。
第 6 個的照片,是我媽。
19.
準確來說,是我媽摟著黃世饒的一張合影。
我媽臉上那安然的恬靜與滿是幸福感的笑容,像一把尖刀一樣刺在我的胸口。
我瘋了一樣一把將靈堂上的牌位摔爛在地,大聲叫囂著:「黃乾生,你什麼意思?我問你爸在哪兒,你為什麼帶我來看這些臟東西?我媽的照片,憑什麼要擺在你家靈堂上?死變態!你全家人都是變態!」
手腕揮動在半空中,恍然,被黃乾生死死鎖住。
他翕動著干涸的嘴唇,欲言又止,惡狠狠地按下身后的一個按鈕,一扇隔擋推開。
一個躺在病床上掛著點滴,渾身插滿了管子,眼珠子偶爾轉一下,然后直勾勾望著天花板的黃世饒,赫然出現在眼前。
眼前的人,就像一堵,坍塌的墻。
若不是認得那雙惡心的眼神,我怎麼也不敢承認,眼前這一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王八蛋就是當年禽獸般瘋狂的黃世饒。
「高血壓腦動脈硬化引發的腦出血,他現在是一具植物人。」
黃乾生冷冷地看向我說道,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我突然明白了在咖啡館的時候,我問他,黃世饒死了沒有,他為什麼回答了我一句「還沒有」。
「植物人就了不起嗎?他為什麼不去死!」
我怔了一下,倒抽一口氣,高聲喊道。
「你以為我不想讓他去死嗎?我比誰都希望他趕緊去死。我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就已經是這樣了,我想要的有關我親生母親的真相,被這個該死的植物人全毀滅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親生母親在這個世上是死是活,更不知道當年她既然已經帶我從這個混蛋家里逃了出去,又為什麼要把我送給別人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