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這個單子就是她在負責?」張先生伸手指著孫小舟,并沒有回頭,「讓她去醫院扮成個護士,等機會到了,就對胡海義的老婆下手?」
「張先生!」
安明聞言沉著聲開口叫了一句,孫小舟的手半懸片刻,安靜地放在膝蓋上。張先生閉了嘴,安明的笑容斂下去了。
「單子怎麼處理,怎麼辦,可不是您能過問的。您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要是再來兩句,就是讓我為難了!」
那話中每一個字都帶著分量,音量雖不大,卻像拳頭般狠狠砸在張先生心里。張先生一下閉上嘴。他憤怒地盯著安明看了會兒,接著松下氣,換上商量的口吻。
「老板,既然這樣我也不多說了。貨是我認識的人,我希望能加入這件事。無論如何,求您給我這個機會。」
「我要是給你這個機會,你拿什麼回報我?」
安明的眼睛又是一轉,嘴角隱隱盡是不懷好意的笑。
「等這事結束,無論如何,我立馬把她要找的人交出來!」
張先生的手指沒放下,直勾勾地繼續指著孫小舟。孫小舟的身體明顯繃直了,她沉下臉,有些惡狠狠地看著張先生。
氣氛劍拔弩張,安明卻率先笑出聲來。
「好呀好呀,這樣皆大歡喜,咱們一次來了兩筆生意,也是劃算。」說罷安明繞過張先生,來到孫小舟身旁,「孫小姐,既然張先生愿意接單,也省去您不少麻煩。這件事情您全權負責,張先生作為支援給予協助。等事情結束,貨物歸位,咱們緊接著,就辦您的事情。」
安明又開始裝模作樣用上了「您」這個尊稱。孫小舟點點頭,轉身抓過一邊的包。
「明白了老板,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去為明天做準備了。」
說罷孫小舟起身,張先生緊緊地跟上去,對安明欠了欠腰。
安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電視里繼續不知所謂地放著雪花,他愜意地品了一口咖啡,閉上了眼睛。
四.
孫小舟是兩個月前混進這家醫院的。安明本事大,為她制造了一個虛構的某地護工學校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吩咐她密切注視 208 病房,那個名為吳芃的病人。
起先孫小舟只是做一些常規檢查,對于這個病人的了解也僅限于「安眠藥自殺」「植物人」「絕世好男友」和「不明原因的昏迷」這四點上。安明并沒有給她更多的細節,甚至沒有告訴她任務會多久結束。孫小舟百無聊賴地扮演著護士的角色,一復一日,幾乎就要以為自己真的成了戲中這個角色。
直到有一日,胡海義臨時有事不在病房,她接手為吳芃擦洗時,才察覺到一絲怪異。
吳芃在動。
當孫小舟的手滑過她的后背時,那雙纖細的蝴蝶骨不由自主地縮緊了。緊接著,她聽見吳芃從胸腔里悶悶地發出聲響。
孫小舟還是第一次看見植物人從昏迷中清醒的例子。也許是照顧的時間太久產生了一定的感情,孫小舟甚至感覺到一絲喜悅。
她趕緊將吳芃放回床上,俯身去聽。吳芃的眼珠在轉動,喉嚨里的嗚咽也漸漸大了些。孫小舟雖然聽不清楚她究竟在說什麼,但這的確是個好現象。
她趕緊收拾了藥盒,起身準備去找院長。
就在這時,門開了,胡海義回來了。
胡海義的手里拎著塑料袋,袋子里鼓鼓囊囊塞著東西。
孫小舟和胡海義的交往僅限于點頭之交。胡海義不喜交際,兩人說話最多的時候也僅限于交流吳芃的病情。要不是因為胡海義天天守在醫院里,孫小舟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和他說話。
胡海義這人陰沉得緊,有時他的陰沉甚至比安明更讓孫小舟心中不適。可出于禮貌,孫小舟趕緊接過胡海義手里的東西,對胡海義開口。
「胡先生,吳芃剛才好像有蘇醒的跡象,我去叫院長過來!」
胡海義聞言一頓,也不和她多聊,將手里的東西往地上一放趕緊跑到床邊,深深地埋頭,幾乎貼在吳芃臉上。他在低聲呼喚吳芃的名字,手掌輕輕地蓋在吳芃的前額。
陽光照下來,他們的模樣猶如油畫。孫小舟看得心中也是一暖,扭頭就往院長室去。
院長室離病房只有十分鐘,上樓下樓,轉角便到。
她把情況簡單地與院長做了個溝通后,院長跟著她快步回到病房里。胡海義依舊趴在吳芃的身上,小心翼翼地用手肘撐著床邊,生怕壓著吳芃。
院長摸出手電,翻開吳芃的眼皮,仔細地對了對。接著他的臉上露出笑意,轉頭看著胡海義。
「胡先生恭喜啊,吳芃女士確實有蘇醒的跡象。若無意外,今晚可能就是她醒過來的黃金時間。為了安全起見,我建議讓她住進我們的特護病室,以便隨時觀察情況。」
「謝謝,但是不用了,我要親自看著她。」
胡海義的拳頭握緊又松開,自然地垂在身旁。
孫小舟跟在院長身后看過去,床上的吳芃似乎稍微挪了個位置。
那一夜孫小舟都沒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