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舟盯著那只耳機,背心悚然。她的身份已經敗露了,有人知道她不是護士了。
孫小舟將耳機又放回柜子里,原樣。她的動作輕極了,像貓一樣。
她躺回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有一只耳朵躲在她的衣櫥里,靜靜地聽著她的呼吸,已不知有多久了。
就在孫小舟胡思亂想,迷迷蒙蒙熬到天微亮時,電話鈴猛地響起來。她被嚇了跳,大口喘息了會兒,接起來聽,那頭傳來的是一連串沙沙的摩擦紙張的聲音。
孫小舟只楞了片刻便冷靜下來,手指輕輕地在床沿上隨著那聲響敲著,嘴角咧開笑意,用一種無比平靜的語氣說著是是是,好好好。
十.
張先生是被胡海義叫醒的。他在病房門口睡得很熟,胡海義近了,彎腰搖晃他的胳膊,他這才猛地驚醒,打了個哈欠。
胡海義擠出笑容對著他,將手機舉到張先生跟前。
「曾岑又聯系我了,他說會把孩子送到國外。之后他會給我一筆費用,作為孩子的買斷費。」
張先生瞇著眼看著那條短信,想了想,又點開名字,對了下號碼,就是曾岑的,他背得曾岑的號。
張先生抬頭看著胡海義。
「你想怎麼辦?」
胡海義頓了片刻,露出一個堅毅的表情。
「魚死網破。我不能讓他把孩子帶到國外去,一生都不見了。」
「那吳芃呢,你死了,她怎麼辦?」
胡海義盯著張先生,張先生搖頭。
「我不會幫你做這個人情。喊打喊殺的在前面裝英雄,完了讓我收拾爛攤子。」
胡海義挑眉,張先生起身伸了個懶腰。
「孩子的事情你別管了,我去幫你要。
」
「你……」
「要得到就要,要不到我就搶,你怕什麼。」
胡海義沉默了,他抬頭看了看屋子里的吳芃,又回過眼來。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了礙手腳,反而讓我施展不開。」
說著,張先生解開西裝的扣子,從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幣,遞給胡海義。
「當年你送我的,我一直帶著。現在我還你,做完這件事情,你就走吧,別再摻和了。」
胡海義深深地看了那枚硬幣一眼,片刻后,還是接了下來,一言不發地推門走到吳芃身邊,沉默地坐著,沉默地一下一下為她梳著頭發。
張先生透過玻璃看著胡海義的模樣,嘆了口氣,將硬幣又收回去。接著他扭頭,大步流星地出了門。
張先生是動真格的。他是專業刑警,受過的訓練普通人難以想象。他準備了繩子和小刀,想了會兒,還備上了自己的警槍。
他走前敲開了孫小舟的門,孫小舟在門縫里看著他,眼神澄凈。
張先生沒和孫小舟說什麼,兩人默默對視了會兒,張先生說,請好好照顧吳芃。孫小舟說,哦。
接著孫小舟關了門,張先生轉身離開,每一步都邁得很大,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就這樣一口氣走到了曾家。曾家的大門對他開著,之前他從未進過曾家的主樓。
張先生仰望著那棟可以住下幾十人的大宅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十一.
胡海義是真的怕了。他坐在吳芃身邊,緊緊地給她捋著頭發。那個小護士看著他的目光太赤裸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胡海義俯身,死死地盯著吳芃。吳芃睡得太沉了,要是她能一直這麼沉沉地睡下去,那該有多好。
為什麼要醒過來?
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醒過來?
胡海義的手指又開始發癢了,他狠狠地捏了下拳頭,骨節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院長上次過來檢查時告訴過他,如果再這麼繼續打下去,吳芃真的會被他打死。
是的,吳芃醒過來了,他發現了,接著隨手抓住身邊一切存在的東西,把吳芃繼續打到暈厥為止。
他每一天親自照料吳芃,就是害怕被人發現吳芃的異樣,也害怕吳芃要是突然醒過來了,求救了,他該怎麼辦。
為什麼打了那麼多次,吳芃還是會醒,醒過來還是記得一切事情,會哭著找他要孩子?
畢竟……孩子已經賣掉了啊。
胡海義是個沒出息的人,曾岑是個不能生育的人。胡海義有曾岑羨慕的東西,而曾岑也有胡海義渴望的東西。
曾岑是看上了吳芃,因為他找人算過命,先生給了個時間,告訴他只要在那個時間遇到的女人,一定會為他曾家誕下子嗣。
所以曾岑特意在那個時間點舉辦了舞會,邀請了所有力所能及邀請的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吳芃。他對吳芃是有一些真心的,不多,能支持到他關燈睡下去。
纏著曾岑的女人始終太多了,他已經厭了,也看白了。吳芃不一樣,吳芃不想要他。一個穿得這麼性感的女人,居然對他說不。
曾岑受不了這個。而吳芃又那麼好,符合了先生給的一切條件。她能為曾岑生一個兒子。
啊,對了,算命的先生也是胡海義找來的。
后來曾岑往胡海義臉上丟了一張支票,胡海義給吳芃灌了酒,把他們倆放在了一個房間里。
吳芃醒過來后什麼都知道了,她哭也鬧,可她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