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海義感覺額上滲出汗水,他不知張先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布局的。
「她不敢和任何人對話,醫院里都是你的人,她要保護自己,所以她在裝睡。我是警察,一個人到底是不是昏迷,是怎麼昏過去的,我看一眼就能猜個大概。」張先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海義,你不該這樣,曾岑不在這里,你罷手跟我走吧。」
胡海義猛地驚醒一般,倒退了一步。他的目光中再次出現了那條蛇,嘶嘶地吐著信子。
「你和曾岑設局套我?」
張先生不置可否,胡海義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下。
「我不能走,我殺人了。」
「我知道,我在你家看到了那盤空白碟子。」
「你……怎麼?」
「我的同事先你一步拿走了真正的記錄,她還看見了你作案的全過程。海義,回頭吧,不晚。」
胡海義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手里還捏著刀,刀尖正對著張先生。那刀子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他鎮定下來,露出輕蔑的笑。
「你能拿我怎麼樣?你沒有證據,除非你想我死,你想我死嗎?朋友?」說罷他忽然對著張先生撲過去。
張先生顯然沒料到,側身一躲,那刀子劃破張先生的胳膊,他們身后傳來一聲驚呼。
「張先生小心!」
張先生回頭,孫小舟出現在門口手里還捏著一根電棍。緊跟著他腰上一輕,再回頭,胡海義已經抓走了他別在腰間的槍。此刻他顫著手,槍口黑黢黢地對著張先生。
「你要殺我嗎?」
張先生沉下來,看著胡海義。胡海義也盯著他,他的目光有些游移,張先生從懷里摸出硬幣,攤開手。
「你給我的硬幣,我一直揣著。
你有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海義,別執著了。」
胡海義盯著那硬幣,手哆嗦得更厲害了。孫小舟警惕地盯著他,將電棍捏得極緊。片刻后,胡海義稍稍松了肌肉。他的手下移幾寸,顯出讓步的姿態。
張先生明顯的也吐了一口氣。他收了架勢,對著胡海義上前兩步。
可就在這時候,胡海義猛地又抬起手,他的眼睛里沒有半分猶豫。他按下了扳機,砰一聲,張先生仰面倒下去,孫小舟驚叫起來。
胡海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放下手,沖張先生過去,走近沒兩步,一頓,忽然揚腕又是兩槍甩出去,砰砰!
張先生的身體隨著聲響抽動了兩下。孫小舟的尖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她退開兩步,眼睜睜地看著胡海義對著張先生過去,走到他身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開口。
「你不該知道那麼多的。」
剎那,張先生睜開眼。他的目光堅毅,面部線條在夜色里猶如刀削。他猛地掃了一腳,胡海義沒反應過來,狠狠地摔在地上,張先生翻身過去騎在他身上,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抓著他的手腕狠狠在地上敲了兩下。
槍掉了,胡海義瞪著眼青筋暴突,嘴里拼命叫嚷著,咒罵著,而張先生再次開口。
「你不該殺我的,海義。」
十四.
胡海義被帶回了公司,放在安明對面。他方才叫嚷的聲音太大,安明皺起了眉,孫小舟上前往他脖子里打了一針后,他又安靜了。
安明抬頭看著張先生,張先生坐在沙發上看著外面的天,手指輕輕放在唇上,無意識地來回滑動。
半晌,張先生嘆了口氣轉過頭來。
「您這次過分了,老板。」
「過分在哪里?」
張先生的目光劃過胡海義,又回到孫小舟身上。
「我的事,您應該直接交給我辦。」
「然而客戶可沒指定您——」
「少來了,你就是客戶。」
張先生說罷起身,安明挑眉,孫小舟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著。那天晚上,張先生來找她,他和她說了很多他父親的事情,被冤枉入獄,在獄中的莫名暴斃,他還給她展示了那枚硬幣。
他說胡海義是朋友,只要胡海義不殺他,他就放過胡海義。
可惜胡海義沒有放過他。盡管張先生的臉色如常,可孫小舟不知怎麼地,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一個瘦弱的男孩,站在夕陽下,影子碩長地拖曳著,他正低頭無聲地哭著。他沒有父親后唯一的依靠就是胡海義,可現在連胡海義也沒有了。
張先生是不會被人搶走手槍的,他是故意的。他用命賭,對方卻毫不猶豫地讓他失望了,多可憐。
她也想起吳芃。事情結束后,她回到吳芃的房間。吳芃是清醒的,可她不敢醒過來。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你想想,害你的兇手與你近在咫尺,呼吸對著呼吸,眼對著眼。他認真地看著你,觀察你,你稍有動靜,他便露出笑容和獠牙,靠近你,壓著你,在眾目睽睽下,他猩紅著雙眼對你獰笑著說,他要你生不如死。而你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甚至不能伸手抓住離你最近那人的衣角。
多麼可怕,多麼冰冷。
她俯身在吳芃耳邊說,你放心,胡海義被帶走了,你的孩子是安全的,曾岑會帶著他來見你,你別怕,快醒過來吧。
等孫小舟再抬頭時,她分明看見吳芃眼角蘊著的眼淚。
吳芃連哭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