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喜歡夜里的寧靜,無聲,無人打擾以及無人能懂。
拿著小樹枝逗著地上的螞蟻完了半晌兒,躊躇甚是無趣,眼睛也有些困乏了,便找了處位置鋪上粗布蒙眬睡去。
隱隱約約,氤氤氳氳。
那暗夜之下,干雷滾動,聲若撕天。夜里的枯草平原上,一道黑影掠過。直至我身前,蒙頭遮面下我唯一能看清的是他血色的眸子,凌厲、深邃,卻又不失柔情。
湛藍的夜色,月光如海,月光下那道身影沖我微微一笑,露出猙獰的獠牙。他對我伸出漆黑如墨的手掌,指間是尖細又鋒利的指甲……
「啊,師父救命!」我閉著眼睛掙扎著大喊。
「小九醒醒,醒醒。」師父拍拍我的肩膀急切地道。
大汗淋漓間我睜開了雙眼,一切詭異的景象在眼前驟然消失,洞外落滿一地白色的月光。
原來是一場夢,不過這夢也未免太過可怕。
「小丫頭,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師父對我笑道。
我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茫然無措。
「吃些食物,我們繼續趕路。」師父起身道,便轉身去整理那些尸體了。
我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可能是這些日子勞累過度了。
只是腦海中那雙血色眸子,太過深刻。
不愿多想,再次負上行李匆忙趕路,踏著潔白的月光和熟悉的鈴聲,沒入夜色。
「小九打起精神哦,還有幾日行程就到塢村了,到了塢村,這趟活兒就算完成了。」師父鼓勵道。
那一身青色道袍在夜里顯得格外扎眼。
「嗯。」我點了點頭道。
真不知道師父一個人跑活兒的那些年是怎樣的一種境遇,會不會也做噩夢。
【四】
繁瑣奔波數日,不知不覺還有一日光景就到目的地了。雖然很是疲憊,但是一路走來也算太平。
師父一路凝重的臉色,也略微舒緩了些。
這日夜里的月色有些陰沉,天上的云朵飄忽不定,御尸倌時刻要注意月色,月色關乎陰邪之物。
這是師父常常對我提起的,只是我始終不明白這之間到底有何聯系。
我們走到一處峽谷,四面空空如也,四顧望去皆是亂石,微弱的月光透過峽谷的狹縫落下,形成了一道格外顯眼的白光,照耀在一個小石堆上。
與其說一個小石堆,不如說一座亂墳。
我連忙從包裹中拉出紅線,在尸體四周打下木樁,繞上紅線。紅線上再掛上百家銅錢。
在最大的木樁上擺了一面八卦銅鏡,在往每具尸體上都貼了一道鎖尸符,防止他們聽錯指令到處亂竄。
「師父,弄好了。」我氣喘吁吁地道。
師父一直盯著那石堆間一塊詭異的石頭,沒有理我。
我走近師父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好奇地問:「師父,那是什麼?」
「古封妖一脈,以封為禍一方的妖怪為己任。這塊石頭上下了封妖術,經年累月借助月華凝煉,想必法力不小。」師父面色沉重道。
我有些不解,封妖一脈與我趕尸一脈有沖突嗎?為何師父如此謹慎。
未及開口再去問師父,那塊石頭上飄出一道婀娜的身影,紅衣白面,血紅慘白。
如同一個厲鬼般的女人,飄然而至。
「老東西知道的不少,不過可惜你碰到了我,那麼就把你們魂魄留下吧。好久沒有遇到這麼多生魂和死魂了,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嘗嘗那魂魄的曼妙滋味了。
」那紅衣女子冷冷地道。
魅惑的聲音聽得人渾身發麻,時近時遠,時細時粗,飄忽不定,捉摸不透。
那女人長發及腰,遮了半邊臉龐,露出的另外半面面容精致細膩,同樣是女人,讓我看了都自愧不如。
山中有風,自峽谷內涌進,吹拂過她如黑夜一般的長發掀起了那遮掩的臉,潰爛、猙獰,可以看見慘白的骨頭。
「啊!」我尖叫一聲躲在師父身后,實在無法直視這巨大的落差。
紅衣女子望見我躲閃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原本如墨的長發轉眼蒼白,身下衣裙伸出了八條毛茸長腿。臉上又多出一雙冒著綠光的眼睛。
「小九快跑,越遠越好!」師父急忙喊道。隨后便用力推開我,向著那妖女欺身而去。
我害怕地向后跑去,隔著一小段距離,我才氣喘吁吁地看著師父揮舞著手中一把木劍和那妖女打在一起。
那妖女口中吐出無數白絲,向著師父裹去。師父身旁無數道黃符旋轉護體,手中的木劍斬向那些白絲,卻怎麼也斬不斷反而被白絲粘住木劍脫手而去。
那一道道黃符在白絲間破碎,眼看師父就要撐不住了。
青光一閃,師父身后躍然而起一柄銹跡斑斑的青銅劍。
師父情急之下沒有任何猶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青銅劍上,頓時那柄長劍寒氣逼人。
那妖女停頓了一下道:「這劍,以尸煉劍,以命祭劍,魔劍?」
妖女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一柄長劍已然將她分尸兩半,無數黏稠的液體滴落在亂石間,冒起陣陣白煙。
「師父你沒事吧?」
我急忙跑去扶住扶著劍苦撐的師父,他手中那柄劍又恢復了銹跡斑斑,變得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