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一個入行兩年的兇宅試睡員。
根據兇宅的面積、售價和「兇」的程度不同,每次躺賺 1500 到 3000 元不等。
入行以來從沒出過事,直到他遇到了我。
1.
我和老張見面之前,完全沒想到一個年近 40 的中年男人竟然能這麼時髦。
一件最新版的國潮體恤,搭配一條藍色破洞牛仔褲,脖子上還掛了一條銀晃晃的大項鏈,活脫脫一個精神小伙。
這種感覺十分魔幻。
作為一名從業 3 年卻也是頭一回接這種活的房產經紀,我一直以為那些傳說中的兇宅試睡員清一色都是一眉道人那樣的打扮,或者穿一身絲綢唐裝,一看就是身懷奇術的民間高人。
最不濟也得是個身材魁偉,有著一身生人勿近跋扈氣焰的肌肉猛男。
而老張唯一的亮點,就是三年的服役經歷。
這樣的人……靠譜嗎?
「張養道?」
盡管我已經極力掩飾,但老張還是從我微微蹙眉的動作與語氣中感受到了我的不信任。
「是的老板,活交給我你放心!給我算命的大師說我的八字非常硬!人鬼不近的那種硬,干這行簡直就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
老張雙手疊抱在胸前,笑瞇瞇的。
「有多硬?」
「16 歲的時候爸媽就一起沒了,18 歲輟學當兵,進部隊三年換了三個班長,全部都是負傷轉業。」
「退役以后跟人合伙做生意,兩個合伙人一個酒精中毒喝成了植物人,留下孤兒寡母一家子去年也因為一場意外算是絕了戶。」
「另外一個出車禍不知道怎麼回事大半夜開車能把車開到樹上,人雖然沒死,兩條腿卻斷了,只能靠輪椅代步。
」
「期間又找了幾個對象,結了兩次婚,第一個老婆從談對象開始起就大病小災不斷,結婚不到一年就得了乳腺癌,都沒能撐過三個月就去世了。」
「我也就是那個時候特意找了個很有名的師傅算的命,大師說我八字太硬,別人要麼克父,要麼克母,要麼克妻,只有我,是克六親。」
「所以后來第二任老婆,我就找了個死過兩任老公的婆娘,這次倒是沒病沒災的,但還沒過兩年好日子,就吵著鬧著非要跟我離婚……」
雖然明知道不合適,但我還是忍不住八卦問道:「為啥呢?」
「因為克不過我啊!」張養道聳肩道。
「從跟我結婚以后,她是諸事不順,基本上是干啥賠啥,兩年賠了兩百多萬,都快把前兩任老公的遺產賠光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麼悲慘的經歷被老張苦著老臉說出來,我聽著卻完全無法共情甚至有點想笑。
這可能也和老張自身雖然在自述坎坷卻自始至終都在散發的樂觀情緒有關。
「好吧,那我們就聊聊今天的這個委托。」我穩了穩心神,拿起桌上的一張 A4 紙遞給老張。
「這次的委托是內特花苑的一座獨棟別墅,委托人是……買房的業主。」我喝了口水,稍微頓了頓。
「一般由房產中介委托的兇宅試睡會安排試睡員同步網絡直播,方便后期售賣,但是這次的委托是由業主購買了房產之后自行付費委托,所以就不需要搞網絡直播了,但監控器還是要打開,只不過是只面向業主一人。」
「內特花苑……」老張盯著手上的那頁紙一字一頓,突然抬頭問道,「就是去年一家子三口人外加一個保姆全部煤氣中毒死掉的那棟 13 號別墅嗎?」
我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沒錯。」
我并不意外老張會知道這棟宅子。
畢竟去年發生的這件滅門慘案,是我們這個信息閉塞的三線小城最近十年來曝光率最高的社會新聞。
這也是為什麼我在介紹委托時并沒有去詳細介紹兇宅背景的原因。
只不過說起來也奇怪,這套房子原本名義上已經自動由戶主的父母繼承,但老兩口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面,僅僅只是通過公證處委托了一位戶主的朋友跑前跑后地張羅。
不過這點怪異,跟房子新買主的所作所為相比也都算不上什麼了。
我至今還記得,當時我出于做人的底線告訴那個年輕的買主這是一座兇宅,并請他再考慮考慮的時候,他就已經把簽好字的合同甩到了我的臉上,并隨手丟過來一份資料,讓我立馬聯系資料上的兇宅試睡員,盡快安排試睡。
買兇宅像買白菜。
「我去。」
老張斬釘截鐵的態度讓我確定這并不是一個語氣助詞。
「可是我還沒說報酬的事……」
「老規矩,150 平以上的房子,一分鐘 1.5 元,有 2 人以上死亡的房子,一分鐘加 5 毛,售價在 500 萬以上的房子,一分鐘再加 5 毛,也就是 2 塊 5 一分鐘。」
老張掏出手機,啪啪啪按了幾下:「總共 3600 一晚。」
兇宅試睡說是論晚付錢,但實際上試睡員是在前一天中午 12 點之前就要到達兇宅,并要一直待到第二天中午 12 點才能離開,所以時間都是按照 24 小時結算。
而這間兇宅的委托人給我的底線價格實際上是 8000。
因為屬于私人委托所以不過公司賬目,也就是說按照老張的這個報價,一進一出我個人就能凈賺 4400 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