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末了,我補充了一句,成功讓她的眼神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
——說明這句話正中靶心。
「我有個大學同學,現在是國內知名的兒童心理健康咨詢師,要是有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介紹介紹你們認識。」
趙老師起初有點不太好意思,但后面還是耐不住,開口問我要聯系方式。
「我想先了解一下小銳的情況,好問問我那個同學,看是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我很誠懇地說。
趙老師也知道不好再躲下去,糾結一會之后,悄悄告訴了我,他們此次出行的真正原因。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王銳是自閉癥患者。
他們夫妻倆也是特意請了假來陪王銳旅游。
畢竟六月,還沒到放暑假的時間。
「我們以前帶學生太忙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小銳……」
趙老師面上展露出愁苦。
「發現的時候,癥狀已經挺嚴重了。
「醫生說,帶他出來散散心,多接觸點外界事物,或許會好一些。」
這個女人嘆了口氣。
「我們把地圖攤開給他看,讓他指要去哪兒玩,他一下就指中了這里。
「起先我們還以為他指的是海,沒想到這里真的有座島。
「看看這次旅游回去,會不會好一點。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夫妻也準備辭職了,在家里多陪陪他。」
這樣的病癥,對患者,對家人,都是一種痛苦。
我同情趙老師,也心疼王銳。
但日益嚴峻的形勢不容許我站在這里抹眼淚。
王銳本來就存在認知和交流障礙,他所受的精神干擾,一定會比我們更嚴重。
如果任由他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可能會造成相當大的危害。
我讓趙老師帶我回房間,想與王銳多接觸一下。
「小銳,快看,夏哥哥來陪你玩了。」
趙老師對王銳笑道。
王銳仍沉默著。
預料中的驚雷終于姍姍來遲,在震蕩耳膜之前照亮了整個房間。
頭顱、軀干、四肢,都已經被分解成碎片。
白色的床單上,散落著變形金剛身體的零件。
11.
「小銳小銳,告訴哥哥,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一邊變著法子逗他,一面不厭其煩地問他。
趙老師不知道我意在何為,有點疑惑,但并沒有干涉。
王銳起先并不理我,只是一遍遍地把變形金剛拼好,再拆開。
或者只是愣愣地抬頭看著墻壁,那里有一個腳印。
不知多少次問詢之后,王銳用一把玩具劍捅向了我的肚子,然后一雙毫無情緒的黑瞳盯住了我:
「我不叫小銳。」
——我依次將夫婦二人叫到一邊,將這座島的秘密,以及我的推測,都告訴了他們。
說到王銳可能患上了人格分裂時,王趙兩人都一臉慘白。
「但是沒關系,我們回去之后,這種癥狀或許會逐漸消失。」
我安慰道。
看著幾乎要崩潰的兩人,說實話,我的內心也有些不安。
有時候真不知道,吐露真相,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將這一家人搞定之后,我又按照我心中的順序依次去敲響了小文、漢斯、富婆以及那對情侶的門。
與不同的人談話時,我或多或少地根據情況做了些隱瞞。
小文知道得最多,現在又是主人格控制階段,所以我沒有瞞她。
小文與我約定好了,如果是她在控制身體,那麼就以「盧浮宮」作暗號。
漢斯的癥狀并不嚴重,與我談話過程中幾乎沒有出現斷片。
富婆顯然把這件事當作了危言聳聽,將我趕了出去。
那個青年倒是私下又來找過我,并與我達成了一致。
那對情侶也不怎麼著調,男的依舊嘻嘻哈哈,女孩兒我始終沒有見到。
「她去了哪里?」
那個男生避而不談。
我心中將這個疑問存下來,卻沒想到直到半年后,這個謎才被完全揭開。
當然,這是后話。
現在除開王銳、富婆和游戲男(因為他似乎很愛打游戲,姑且這樣稱呼),其余所有的人,都消化了「島上的人都患有人格分裂癥」這件事,并達成了「我們要互相信任、互相監督,最終順利回家」的共識。
在所有人當中,小文對回家這件事是最急切的。
因為除了我與莉莉絲之外,她最了解事情全貌。
此外,作為考古系的學生,她比我們任何人都更忌諱和恐懼這座島上陰森的宗教氛圍。
除了偶有的風雨,這座島上的風光其實還算明麗。
但隱藏在明麗之下日益濃重的陰郁,才壓得我們喘不過氣。
有一天,小文再也忍不住,問旅店老板,怎樣才能回去。
旅店老板指了指門口。
「如果是要坐船的話,或許可以去那邊看一看。」
此時我們才發現,上島這麼多天以來,我們竟然都沒在島上看見過所謂的「售票處」,這座島上也沒有一個像樣的渡口。
我們站在門口,發現還是熟悉的景色,頓時有些失望。
但小文馬上喊起來,說右手邊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小屋。
那房子的屋頂是彩鋼瓦的,鮮亮的藍色與這座島格格不入,我們竟然一直沒發現。
「你有注意過嗎,那座小屋什麼時候出現的?」
我轉頭問莉莉絲,發現她已經走出去好幾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