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太姥爺汗都下來了,心想自己身后跟著大姑娘呢,這要怎麼解釋?我太姥爺心里想了好幾個方案,都覺得不妥。
誰知道那馮會計就跟沒看到那大姑娘一樣,拉著我太姥爺扯了幾句,說:「我這忙活了一下午,得趕緊回去睡覺去,明天一早還得去縣里開會。」告別了我太姥爺,急匆匆地就走了。
馮會計走了,我太姥爺心里還奇怪呢,心說這大閨女馮會計是沒看見?我太姥爺一回頭,把自己嚇了一跳,哎?大閨女呢?不見了。
我太姥爺奇怪的時候,這大閨女從旁邊房間的陰暗處走了出來,我太姥爺噓了一口氣,說:「姑娘,你倒挺機靈。」
大閨女說:「你不是說不讓別人看見我嗎?」
那時候糧庫的家屬院兒,其實就是一排宿舍的房子。為了照顧這些家屬,就把這些宿舍的房子一家三間給分了。然后這些家屬在這些宿舍前面壘起了院子,這就是一個家。
我太姥爺領著大閨女進了家門兒,把大閨女安排在自家院子蓋的一間屋里頭。這屋是我太姥爺當書房用的,里頭放了一張桌子、一張床。
本來我太姥爺想安排大閨女跟我姥姥一塊住,可是我姥姥心臟不好,不能打擾。
話說回來,也幸虧我太姥爺沒有把大閨女安排跟我姥姥一塊住,要不然到時候天一亮能把我姥姥給嚇死。
安排完大閨女,我太姥爺回到屋里,把事情簡單地給我太姥姥說了,又免不了我太姥姥一頓數落。
我太姥爺說:「你放心吧,我都把他孫女兒接過來了,他能跑哪兒去?到時候不還我自行車,我就扣著他孫女兒不讓走。
」
我太姥姥說:「你也就是嘴逞強,真讓你干這種事兒,你也干不出來。咱們家本來就不富裕,現在好了,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嘴,一天、兩天行,這一個月、兩個月可怎麼辦呀?」
我太姥爺說:「嗐,車到山前必有路。」
我太姥姥說:「你不是著了人家的道吧?人家把你自行車拐跑了,還把孫女兒扔給你到你家里來吃白飯。」
我太姥爺翻著白眼說:「哪兒能呢,誰不心疼自己家的孩子?」
我太姥姥抱怨我太姥爺:「這人和人可都不一樣,你得可得小心了。」
一夜無話,到了早上,我太姥爺早早地起了床,準備喊那大閨女一塊兒吃飯。讓我太姥爺沒想到的是,書房里哪有什麼大閨女,就一個紙人兒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書房的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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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紙人兒,就這一下把我太姥爺嚇得渾身冒汗。我太姥姥看到我太姥爺這副模樣,心里奇怪,問我太姥爺:「這是怎麼了?」
我太姥爺說:「大姑娘沒了。」
我太姥姥往書房里摟了一眼,哎呀媽呀一聲,手里的勺子都扔了。
我太姥姥悄悄摸摸地跟我太姥爺說:「你不是說帶回來個大閨女嗎?你這屋里哪來的這個紙人兒啊?」
我太姥爺捋了一遍,跟我太姥姥說:「我昨天帶回來的,可能就是這個紙人兒。」
我太姥姥不理解:「這紙人兒還能跟你回家呢?」
我太姥爺說:「這種事兒哪說得好?」
其實話說回來,當時我太姥爺也理解不了這個事兒。但是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結果就是這麼個結果,你讓他給我太姥姥解釋,他也不明白。
我太姥爺還專門交代我太姥姥,這個事兒千萬別讓咱閨女知道了。
可能是所有身體不好的人都比較敏感吧,我姥姥其實當時早就知道了,只是她沒有給我太姥爺說。而且我姥姥也知道黃鼠狼要娶她回去的事兒,我姥姥身體虛弱,生活也不是那麼如意。她當時心想,要真是被黃鼠狼娶了去,那就娶了去吧。
我姥姥看過那個紙人兒。照她的描述,長得還挺俊俏的,眉毛彎彎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還挺翹,就是那臉白得有點兒嚇人。
黃鼠狼來娶親就在當天。
夜里十一點多,馮會計從縣里開完會回來,喝得醉醺醺的。還沒到糧庫呢,他就遠遠地看到糧庫的大門洞開,從糧庫大門一直往南綿延了一條長長的隊伍,紅紅的燈籠燈火閃爍。
馮會計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心說這大半夜的出什麼事兒了?
馮會計推著自行車,迷迷瞪瞪地左搖右晃,來到糧庫大門口。醉酒之間,馮會計看見,許多半人多高的黃皮子手里提著燈籠,緩緩地跨過糧庫的鐵門,進了院子。那些黃皮子一個個耷拉著眼皮,那姿勢、那儀態,一個個顯得高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