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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鳥規則怪談》第13章

 

學校對此提供補貼。

【醫務室工作準則·附加】

宿管送來的血液樣本要及時分析處理——按照【準則】的提示進行。

收到宿管的通報學生狀況后,根據狀況檢查鳥蛋的庫存數量。

收治的學生要及時處理。

給藥方式按照新配發的【準則】即可。

【遵守準則的一切行為規范,因為真正的醫生就是這樣做的】

準則的很多治療方式以及處理措施都是正確的。

作為本校醫生應該學習。

未考取醫療相關資格證書的醫生及時向學校報名。

45、

【校領導守則·附件】

作為校領導要注重上級迎檢——【查寢】

查寢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在作為校領導的職業生涯中總會出現。

要配合查寢。

查寢室體現本校學生生活風貌的最佳方式,也是評優評先的一項重要內容。

要配合查寢。

【水塔】

我校水塔是建校之前的文化建筑,采用了特殊的外觀設計以及建造材料。

水塔高且危險,不要讓學生攀登水塔。

水塔如果發出異響,是年久失修導致。

水塔的亮光是一大設計特色,不必在意。

【辦公樓】

辦公樓共有六層。

校領導的常駐辦公室在四樓。

休息室在五樓。

五樓休息室安裝刷臉設備。

請按時休息,保證身體健康。

工作過久會產生身體不適,及時在五樓休息室按摩放松。

上級檢查人員到來時務必安置在六樓。

上級檢查人員偶爾會叫正常的學生去詢問情況。

不必在意。

【餐飲】

本著勤儉節約,不鋪張浪費的理念。

我校領導的飲食成份派發。

請及時去食堂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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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要食用鳥蛋。

鳥蛋是給學生準備的營養餐。

禁止私自食用鳥蛋,一經舉報免除職務。

學生的處置工作前面都有了詳細規定。

我校為學生提供了相當多的就業機會,人才回收。

我校學生懷著對母校的熱愛以及回報母校的心情,

他們一定會回來。

做好優先錄取我校畢業生的工作。

46、

一晃好幾年過去,這個學校除了我認識的熟人越來越多之外,沒有其他的異樣。

讓人忍不住懷疑現實與夢境。

是不是我發瘋。

將近第十個年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件事告訴我,當年的噩夢或將再臨。

因為學校的問題,我一直堅持在學校住著。

晚上被迫回到宿舍。

如果你上課拖延,晚上學校會斷電,保安會攆人。

我每次跟保安交涉,他們那過分黑的眼睛就會盯著你。

一言不發的拽走你。

但是后來學校真的沒再發生過任何異動,學生精神狀態非常好。

可能是我太過緊張,每次回到宿舍疲憊非常。

幾乎是倒頭就睡。

但唯獨那天,報道百年一遇的大雨,在積水的連日浸泡和沖刷下,有棵樹連根傾倒。

正好樹頂砸破了我宿舍的玻璃。

我被驚醒時,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跟那一夜這麼像。

如同條件反射一般,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窗前飛過一只黑鳥,我下意識伸頭望向外面。

窗戶下面有一對紅色的眼睛,在我伸頭的同時緩緩抬起,望向了我。

「啊啊啊啊————!」

我嚇得往后一仰,連滾帶爬的往門外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癱坐在漆黑的樓道里,刷臉機時不時地閃著綠光,還有休息室里按摩椅自帶的藍色幽光從門縫里滲出來。

除了這些,一片死寂。

其他宿舍門緊緊閉著,似乎沒有人聽到我的聲音。

我拍門,瘋狂拍離我最近的門。

直覺告訴我那個東西正在爬上來,說不定下一秒它就出現在了我的背后。

沒人回應。

當我幾乎絕望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頭響起了腳步聲。

保衛科的人來了。

他們手里拿著我從未見過的東西。

「窗外!窗外!」

我的聲音發抖。

「你看到了嗎?」

一個保安把我攙扶起來,另一個保安徑直走到了窗邊。

「我不知道,眼睛……紅光!」

正說著,只聽見一聲悶響,窗邊飛起來一捧黑色羽毛。

「沒事了。」

保衛科的另一位跟我說。

「回去睡覺吧。」

「黑鳥?」

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是黑鳥嗎!?黑鳥!」

「這是新的玻璃窗,我們給您安上。」

其中一個人岔開了話題,他自己搬玻璃進來了,全然不顧我的拉扯。

這也太快了。

我看著他們迅速的動作發愣。

趁他們不注意,我想悄悄留下一根散落的羽毛。

還沒等我抓牢固,那羽毛就從根管處渙散成灰。

他們離開,給我帶上了門。

我面對著一室狼藉,說不出的倦意。

好困……

等等……

為什麼會困……

不對……

剛剛,為什麼我那麼使勁的喊門,就沒有別人回應。

按理說那麼大的動靜,多多少少都會聽見一些……

我強打精神抗拒不知道哪里來的困意,撲到了門口。

幸好,門沒鎖。

我撲出去,一頭扎進樓道里。

喘了幾口氣,眼前才逐漸清明。

再回頭看屋內,明晃晃的白熾燈不知道為什麼讓人不寒而栗。

我又想起了那年走在樓梯上的東西。

那雙紅色的眼睛,貪婪的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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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黑鳥,但是它也有羽毛。

 

那是什麼……東西……

我努力回想他的輪廓,但始終是一團無形的黑霧。走廊里的那個偽裝宿管的人也是一團影子。在宿舍時見過巨大的黑鳥在啄窗戶,跟現在這個完全不同。

到底……是什麼。

等等……

保衛科怎麼知道我這里發生了什麼。

監控嗎?

不對……

他們的反應過于迅速。

我爬起來,不敢再進屋。

那昏昏欲睡的感覺令人心慌。

對了。

很久之前,那時我們還在廁所隔間。

有一個同學說他去過六樓。

我看著已經到頭的樓梯,那里依然什麼也沒有。

有或者無,不會存在第三種狀態。抑或是我看到了,其實沒有,或者有,但我沒看到。

如果我邁上去呢?

47、

墜落,或許是另一個方向的攀登。

現在我站在一個似乎是主控室的地方。

一側是密密麻麻巨大的黑鳥。

另一側是大小不一的光暈包裹著鏡子一樣的東西,也很龐大。

黑鳥們順著高聳的房頂安安靜靜地站著,用錯落有致不恰當,但我腦子里只有這個詞。因為中間讓出來一個非常大的空間,像是排列好形狀一樣被黑鳥圍著。

我呆呆地望著那個空間。

有東西在那里。

我下意識感覺。

但這不是我能探尋的,我也來不及探尋就被驚呆了。

其中一個光圈緩緩撐大,拉出一個細長的影子。

還沒來的及細看,那影子便不見了,光圈也慢慢閉合。

我不知道他出來了還是回去了。

但是黑鳥們突然撲棱棱起飛,圍著我周圍轉。

當一只黑鳥落在虛空之上的一剎那,我知道了。

那東西,在盯著我。

-END-

作者寫的有關這篇的另一個小故事:

透過窗戶,我目睹了一起兇殺案,但警察卻說我在撒謊。

透過上面寫了高階知識書本的書架,還有帶著些青春活力略微中二的裝飾,我看見三樓宿舍有人把刀子插進了另外一個人的脖子。

不知道那飛濺的血液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跳樓了。

時間停止了。

但天亮之後,陽光依然照在了我臉上。

我在水泥花磚上睜開眼,仿佛跳樓的那一瞬間不曾發生。

1、

我為什麼跳樓?

在去警局之前,我甚至躺在地上安靜了很久,差點被人當做宿醉露宿街頭的醉漢。

我為什麼在這裏?

很顯然,我身處的地方與之前我殘存的記憶不同。

我應該是摔在一棟宿舍樓下,期間還看到了某個宿舍裏的一幕。

可現在,我躺著警察局不遠處的花壇邊。

我忘了。

全都,記不得了。

怎麼會這樣。

我艱難地活動僵硬的四肢,爬起來進了警察局。

「我……」

看見警察同誌,我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我失憶了……」

對面的人楞住了。

「我只記得……我在學校裏跳樓,然後……還看見……宿舍樓裏有人殺人了……我……」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信啊!

他們倒是沒有多說什麼,但他人帶我去做一下尿檢,抽一下血。

……

……

然後就是我們倆人大眼瞪小眼,手裏拿著兩份毫無問題的報告單。

我什麼也不記得,仔細回想就被內心深處的恐懼阻斷,透著紅光的影子,在腦海裏環繞的聲音。

經過研究討論,他們準備把我移交民政部門。

由於我可能會是一件殺人案的目擊者,會持續對我進行關註。

2、

經過一系列基礎身體檢查,他們發現我的下腹部受傷,經過手術,拿出了一張校園卡。

應該是我帶在口袋裏,下墜的時候戳進去的。

【AH大學】

學生姓名:趙鉞林

我叫趙鉞林。

嗎?

我坐在收容所裏,呆呆地盯著窗外。

夏日的太陽照進來,刺眼,熾熱。

後面樹林裏蟬扯著嗓子叫,聲音雙層玻璃都擋不住。

很安全。

這樣的環境讓我感到安心。

可以鼓起勇氣探究那段殘存的記憶。

我應該是在逃避什麼東西。

那天....是晚上。晚上,很熱,很潮。

外面.......

下雨了。

對,很大。

雨,電閃雷鳴。

有.......鳥叫.......

不應該啊.......小鳥應該在雨過天晴之後才會出來。

又不是海燕......

哈哈哈海燕。

自己下意識就笑出來了。

不要走神,不要走神,繼續繼續。

心裏忽然變得輕松。

窗戶外面有幾個中學生在打鬧,然後使勁跑,笑罵。

真好啊,我也曾經跟他們一樣。

我打開了一點窗戶,讓熱氣和聲音都湧進來了一些。

「啪嗒啪嗒。」

是他們在跑跳。

還有,說笑的聲音。

然後......那天,好像也是.......只是.......

大家熄燈了,從水房跑回來。

【不要打開窗戶,不要靠近窗戶,拉上窗簾,不要開燈!】

什麼?

腦海中猛地蹦出來一條忠告一樣的東西。

【夜間暴雨要持續3天】

周身有點發冷。

我閉上眼睛。

黃色昏暗的走廊聲控燈似乎亮了。

是從門縫裏進來的。

然後門縫越開越大,外面進來了......

【不要給查寢的人開門,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黑色的........

那種感覺似乎很熟悉,有東西過來了,有什麼東西,黑色的,紅光......

不要.......

【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

【不要理會陽臺的任何東西】

得快跑,快跑,如果不跑的話.......

如果當時不跑的話!

如果不跑!!!

不管怎樣,立刻離開,怎樣都好!

必須!

「啊啊啊啊啊啊——!」

再次清醒過來,我躺在床上。

燈光昏暗,天色已晚。

電風扇慢悠悠的旋轉著,三根長刀一般的扇葉影子分明,在我白色的被單上不停映現。

頭很疼。

我扶著額頭,看向窗外。

窗外反光,都是屋裏我的倒影。

我和屋裏的我就這樣對視。

突然,窗戶裏我的臉變成了一只鳥。

「啊......」

「欸?您醒了?」

收容所的誌願者聽到動靜走了進來。

「嗯......」

這才回過神,定睛一看,有只黑色的大鳥飛到了窗臺上。

黑鳥。

我的腦子裏第一時間出現了這個詞。

【黑鳥】

那是.......

3、

「不要,不要開門........」

「不要........」

幾個年輕學生的臉不斷閃現,他們正站在門邊爭執什麼。

他們都站在黑暗裏,看不清真切。

有的人似乎在喊我的名字。

有人攥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後拉。

進來了幾個帶兜帽的東西.......黑色也看不清臉。

只是在最前面的一個男生突然仰面跪了下來,我看見其中一個人形伸出一團黑霧撫向他的臉..........

緊接著,我的腿不受我的控製,發軟。

不行.......

不行.......

我連滾帶爬的跑向了陽臺。

身子猛地一抖,我醒了。

心驚肉跳。

我的腿還帶著剛剛噩夢帶來的僵直感,受傷的腹部被牽拉地隱隱作痛。

動不了。

不知道哪裏來的視線。

我好像被盯上了。

我不敢再看窗外。

那裏是不是還站著一只黑色的大鳥我也不得而知。

被一只大鳥盯上聽上去很奇怪。

不過說實話,我覺得是有人在透過黑鳥的眼睛看我。

應該沒有走。

直覺告訴我那只鳥還在那裏,我開著的窗戶能夠聽見它撲棱著梳理羽毛的聲音。

但我只敢盯著晃晃悠悠的電風扇。

「找到了……」

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聽見有人說這句話。

「終於.......找到你了........」

我的眼珠轉動,緩緩僵硬的脖子,扭向窗戶的方向。

扇葉,天花板,角落一側的櫥櫃,窗簾的頂部.......

窗戶........

窗.......臺.......

「撲啦啦」一聲,幾根羽毛從視線裏飄過,窗臺上幹幹凈凈。

什麼也沒有。

我又緩緩地把頭扭了回去。

「被發現了。」

我盯著懸在頭頂搖晃的風扇。

徹骨的涼意席卷了全身。

4、

如果我這樣報給警方,他們很可能認為我有臆想癥。

人要是問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我夢裏夢見的。

不給我攆出來才怪。

.........

天亮了。

太陽出來,氣溫升高的很快。

在這一片溫暖與明亮之中,我慢慢坐了起來。

AH大學。

我要再去警局問問。

「趙鉞林?」

「你先坐下,經我們調查,趙鉞林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

「校方,家屬,都證實過了。」

「不可能!我要見我爸媽!」

說不定見到他們就能想起所有。

「趙父趙母……也已經……」

「什麼?」

「因為悲痛過度……」

……

等一下。

低沈了很久,我提出DNA檢測的請求。

警局表示,會幫我,但要稍微一等,要聯系AH大學那邊,調取趙鉞林的DNA。

我不知道怎麼從警察局出來的。

穩住。

還不一定呢。

我安慰自己。

但如果我真的是他。

就連父母都沒有了。

4、

AH大學有問題。

不能這樣冒冒失失的就去。

在等待DNA的當天,我從網上查了AH大學的相關信息。

AH大學是一所工程類大學,建校時間不長。

網絡上留下的很多相關痕跡都讓我有一種熟悉感。

在翻找了很久之後,終於發現了一點有用的。

那是這兩天AH大學的【手機營業廳通知】。

【受暴雨影響,手機信號不通暢,正在抓緊搶修線路。】

這證明......信號被切斷了,是嗎?

我不死心,繼續找。

終於,在一個論壇上找到了一個短信的照片。

上面還寫著「兄弟們幫看看」。

【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部分的內容正好契合了我的夢境,雖然斷斷續續,但是可以證明一點,門外的東西真的存在。

而且,直面,會死。

所以我才在夢中慌慌張張,最終.......

跳下了陽臺嗎?

即使跳樓也不願意停留。

我到底經歷了什麼?

或許是不是就是因為我跳了下來,才........跳了出來?

【不要理會陽臺的任何東西】

內容越強調,我越覺得那些東西是存在的。

但因為目前沒有遇到,先存疑。

但是經過【黑鳥】相關內容介紹來看,我那天看到的黑色大鳥應該是真的存在。

而且,看起來很危險。

不能招惹。

至少有不祥的象征。

【宿管的玻璃】暫時沒有看懂,默默記下來了內容,感覺好像起到了隔絕什麼東西的保護作用。

【廁所隔間須知】與【走廊】,處處透著詭異。

我把上面說的都一一記下,以備不時之需。

收容所閱覽室的電腦主機老舊,稍微用的過度散熱扇就瘋狂旋轉。

嗡嗡的聲音越來越響,跟直升機要起飛一樣。

由於手機也沒有,只能拿紙筆飛快地寫。

再一擡頭,電腦一下子成了雪花屏。

怎麼回事?

我點擊按鍵,試圖碰運氣讓它恢復。

但是等電腦再次恢復時,我所瀏覽的東西全消失了。

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得到了線索。

我焦慮起來,不停的點擊網頁。

什麼也沒有。

網絡上的,關於AH大學查寢的任何消息,都如同不存在一樣。

我看見的內容如同夢境。

但是,我明明都寫下來了。

我明明都......

窗外有東西。

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團小小的黑色東西,用它紅色的眼睛,盯著我。

不是黑鳥。

【不要理會陽臺的任何東西】

我意識到了利害。

壓住恐懼和緊張的心情,我定了定神不去看它。

裝作根本沒發現。

那東西有些興奮,似乎在蠢蠢欲動。

似乎......

要進來了。

它像一只無頭蒼蠅,碰撞著玻璃,想擠進來。

它進來幹什麼呢?會像夢裏一樣嗎?

我僵直地坐著,拼命想辦法。

正在猶豫,那東西突然消失了。

也不能說消失,就是我單純用眼角余光看不見了。

去哪裏了?

猶豫幾息之後,我還是回了頭。

窗戶那邊什麼也沒有。

怎麼回事?

我皺了皺眉,事情越發詭異。

回過頭來,那雙紅色眼睛正看著我。

「啊啊啊啊——!」

但當那東西即將向我撲過來的時候,只聽「砰」一聲,那東西化成一團黑煙消散了。

驚魂未定的我大口喘氣,身子不住地發抖。

桌子上飄落了幾根羽毛,還沒等我捏起來就化成了灰。

怎麼回事。

它被打死了嗎?

死了的話.......

被誰打的.......打它的人怎麼知道它在這裏的?

又是誰?

誰......

在看著我?

緩了很久,我重新冷靜下來去了監控室。

但是監控畫面上,什麼也沒顯示,只有我回過頭來「啊」的一聲慘叫,後撤好幾步瑟瑟發抖。

怎麼回事......

這樣.......顯得我精神不正常一樣。

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覺?

不是。

到了醫護換藥的時間,我只能先頹然回去。

下腹部的傷口被再次揭開,恢復的並不好。

蓋上藥物,擦去膿腫,紗布重新蓋上。

我不停的重復回想,用紙筆寫下來所有想法,生怕遺忘。

鑒於剛剛出現的東西,我可以相信那裏面提及的所有東西都應該是存在的。

有它提到的理由。

【走廊】的東西,衣服,黑鳥,彩虹傘。

那些意象,又在警告人們什麼呢?

5、

這兩天的藥物讓我總是昏昏欲睡。

畢竟肚子上這麼深一道口子,愈合也需要很久。

DNA調查通知我了。

趙家父母、趙鉞林的屍體已經火化,不能支持鑒定。

這件事讓我更無所畏懼了。

無牽無掛,我怕什麼?

這個學校一定有問題,它害死了「我」,也間接害死了趙家父母。

我有時在想,多虧失憶了。

不然我可能會痛苦百倍。

現在只是心裏被挖空一樣。

但因為我有了新的執念,又迅速被填滿了。

我想了一個辦法。

在未來漫長的時間裏,我調查了AH大學這兩年來到現在的學生休學、退學情況。

經過艱難的查詢,這段時間趕上暑假,休學的有70多個人,退學的有13個。

一下子休學70個人。

這不正常。

而且我嘗試聯系70多個人中的幾個,他們的信息均查無此人,似乎改名換姓不曾存在一樣。相關的近親屬也如同人間蒸發,就我有限的能力根本查不到。

但這個人數有鬼。

退學的人我盡可能聯系了幾個,他們聽到AH大學大多避而不談,或者暴怒或者沈默。

有人甚至勸告我,遠離這個事情。

他們經歷了什麼?

為什麼口徑如此統一。

還有一個人,我好不容易讓他有所松動,但他講了兩句好像跟發了什麼癔癥一樣開始嚎,差點以為他瘋了。

時間過去了四年。

四年時間,我打零工維持生活,偏執狂一樣去搜羅線索。

在第五個年頭,我等來了一個招聘信息。

AH大學的招聘信息。

6、

由於學歷問題,我只能應聘校工。

學校來者不拒,甚至沒有問我任何關於多年之前那個趙鉞林自殺的事。

他們不應該覺得我看起來眼熟嗎?

不過已經五年了,忘了也很正常。

學校裏充滿了青春氣息。

夏季的樹木郁郁蔥蔥,蓬勃向上,鳥語花香。

一點也不像是有問題的學校。

這些場景之於我陌生又熟悉。

可能我確實在這裏呆過,又確實記不得。

我現在的身份是【食堂工作人員】。

他們發給我了我一份非常詳細的【工作規範】

裏面事無巨細,甚至包含了對勤工儉學學生的心理照顧。

【要充分尊重家庭貧困同學的隱私】

【他們的標誌是:紅色校園卡】

我覺得有些奇怪,這樣的話不是就把「我是貧困生」寫腦門上一樣嗎?既然照顧自尊心的話不應該……

一視同仁嗎?

【如果有其他學生問紅卡來歷,不要回答,尊重家庭貧困同學的隱私。

有鹵煮窗口開放的時候向他人多推薦,照顧勤工儉學學生。】

不能告訴別人。

別人又不傻。

【鹵煮窗口有對勤工儉學學生的重點傾斜】

解釋是這樣的。

我不是很懂,但身邊的人都告訴我,照著做準沒錯。

「但是……」

「新來的,你問題怎麼這麼多。

領班有些不耐煩。

「食材到了,趕緊處理。」

我一時說不太上來哪裏不太對勁,周圍同事各幹個的,都沈默寡言,忙忙碌碌。

環視四周,發現鹵煮配送肉類食材最多。

【鹵煮店】

既然沒人理我,也沒教我,就加入了鹵煮處理吧。

身邊的人帶著帽子口罩,面無表情的用刀切割。

那些肉看起來很新鮮,內臟也是。

「哢嗒……哢嗒……」

處理室裏只有刀劃過肉類撞擊案板的聲音。

切多了積下的血水微微濺起。

這個過程不知道為什麼,看的我有點想吐。

後廚給我的感覺總是忙碌,熱火朝天的。

我只能也學著他們先進行切割,把肉扔進推車裏。

來接貨的鹵煮店老板倒是挺正常。

等等。

正常。

對了……

我明白了讓我感到異樣的地方。

這些年四下打工,見識了很多不同行業不同脾氣秉性的人,但他們,【食堂工作人員】,讓我覺得他們不像人。冷漠,機械,活計並不累,但仍然沒有交流。

就算是工廠流水線,下工之後也是會有人抱怨嘆氣,聊天笑罵的。

這裏什麼都沒有。

他們不問,不說,如果不是安排他們幹活,甚至可以不動。

就好像……

被控製的畜力。

接著,到了中午,食堂開始上人。學生們說笑著湧進食堂,這才讓我感到一些正常。

遠遠地看著老板開始營業。我結束了後廚的工作,站在門口點了一根煙。

經過觀察,我發現我多慮了。

手持【紅卡】的同學和老板都有一種默契,都不用交流,直接拿走吃的東西。還有掛著工作牌的人來吃飯,也是一樣的流程。

而且那些紅卡學生真的給人一種木訥感。

他們也不說話,眼神也有點呆。

看的我一腦袋霧水。

直到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我才想起來沒吃午飯。

「先去吃東西。」

我把最後一個煙頭扔進垃圾桶,準備離開。

突然,有幾個人與我擦肩而過。

我腦子裏好像有什麼爆炸了,「嗡」的一下。

細細的冷汗從後背直往外冒。

那種感覺,那種感覺!

沒錯……

那不是我的大腦記憶,是我的肌肉記憶,肌肉在顫抖。

我拼命克製自己,調動每一塊屬於我的肌肉,讓它們再次聽命於我。

回頭……

線索……

快回頭啊啊啊啊!

我幾乎要坐在地上。

最後,只看到了一個衣角進了拐彎的處。

是餐廳內部的包間。

邁開腿……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

在包間門口路過……冒充傳菜的……走錯了……

腦子飛速編造理由,人已經到了拐彎處。

進去嗎?

還是……

「誒同學?」

一聲清脆熱情的聲音把我叫住了。

「那邊是包間哦,要買鹵煮到前面來。」

「不不不……我,我找人。」

「找人?」

那個老板娘挑了挑眉。

「裏面的人你認識嗎,你要找誰?」

「巴山,巴老師。」

我冷靜了下來。

本次到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那個人」。

我註意到被開除退學的人之中有一個人,在我之前進來當了老師。

我冒充保險推銷才套出來的。

「他不在裏面。這裏面是校領導的專用包間。」

「好的,那就不打擾了。」

我點點頭,走了出去。

7、

終於,我那天找了個機會,憑借多年打工人的經驗與老板娘套上了近乎。

她說她也是來這邊做生意,這個學校輕松,管的少,月底結算工資,省心。

「確實,姐,我看你們這邊墻磚都黑了。

「是啊,可能是上一家留的。擦了擦不掉,都是幹餐飲的,理解,無所謂啦。」

「那你可找對人了,我之前也幹餐飲也幹保潔,你給我一百把後廚全給你收拾了。」

「真的?」

「那肯定。」

我第二天就帶來了清潔工具。

趁著學生陸陸續續來買飯,我開始仔細打掃。

首先對墻角的汙漬進行了取樣留存,再收拾儲物間雜物,尋找可用線索。

掐著時間註意那些去包間的領導,哪怕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在雜物間黴菌肆虐的角落裏,真的找到了一摞舊紙。是新店開業的宣傳單,裏面還裹著一張菜單。

【菜單】

【鳥蛋】(介紹)宿管出示工作證件領取。

【鳥蛋】這個我見過!

那年我在閱覽室……那張照片的最後!要給什麼鳥蛋……就是從這裏獲取的嗎?

這個東西一定有用……

但是……

我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

【肉鹵煮】【內臟鹵煮】換成雞肉類刷紅卡領取。

【工作人員吃飯打折】

在打折之前,請出示工作人員證件。

可領取工作人員套餐。

【視察領導餐廳】

視察領導有專門餐廳,走過長廊右拐。

如果不慎誤入專用餐廳,不要說話,一起進餐即可。

一起進餐?

我有些茫然。

就這樣莽進去啊?

【視察領導】……不應該是校領導嗎?

猶豫幾秒,我打算直接推門而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按照上面說的來。

剛要推門,我的胳膊就被抓住了。

「你想幹什麼?」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我……啊……打掃衛生……」

「都來馬上來吃飯了打掃什麼,出去。」

「啊……我……」

「出去!」

那個男人使勁往後拽我。

不過是聲音大了一點,看樣子也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教書人。

你怎麼拽動我呢?

咱可是五年打工人了,什麼體力活沒幹過,要多壯有多壯。

我一擰身,給他推進了旁邊的儲物間。

「巴山?」

我看見了他掛在脖子上的工牌。

「你就是巴山?」

「你認識我?」

好家夥,得來全不費工夫。

還尋思去大學教室挨個旁聽才能找到他,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沒有上來就表達自己的意圖,平復了一下情緒,反手把儲物間門關上了。

「沒有,你工牌上這樣寫的。你……」

他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別出聲。」

別出聲……

別出聲……

好熟悉。

有人跟我說過這句話,而且是在耳邊反復強調的那種。

【別出聲……有人……進了宿舍……】

這句話在我腦海裏完整映現。

時隔五年,畫面重現。

尤其是儲物間的門虛掩,門外走過了四五個黑衣人。

讓我想起了當年……黑衣人……鳥群……鬥篷……黑鳥………

還有【鳥蛋】。

「唔唔唔……」

我頭很疼,身體也控製不住的抖。

是了,鳥蛋,我們很早就吃了。

我們當時宿舍裏的人都吃了,沒錯……

然後,然後到了那天晚上,我們確實心情平靜了一些。我記起來了,是那種心如死灰的平靜……有人違反了規則……

他們進來了。

那團黑霧撫摸那個男生的臉。

然後……

他的嘴張得很大,從裏面飛出來一只雛鳥。

雛鳥迅速長大……變成了一只黑鳥。

它落在那個鬥篷人肩頭,歪著腦袋看著我那個奄奄一息流涎的室友。

巴山放開手。

我大口喘氣。

「五年前的……那天……」

「查寢……」

我想起來了,直接跟他說出了關鍵詞。

他神色一僵。

「你也是?」

「不……不完全是。」

7、

他帶我去了自己的職工宿舍。

關上門,他文化人的樣子瞬間消失。

他的眼睛,透出的不知道是他快瘋了還是我的倒影。

「你告訴我……你們當年,到底看到了什麼!?門外到底是什麼東西!」

說實話,我也說不很清楚。

那東西有人形,但看不真切。

但我很明確的告訴了他我們的遭遇,相互交換信息。

他們當年住231宿舍,我們住243,不同專業。

巴山聽完頹然的坐在了床上。

他應該很想知道是誰害了他的室友,是誰逼得他這些年都不得安寧。

「我在這裏生活了幾年,我發現我既查不清真相,也出不去。」

「什麼意思?」

「我被困住了。你明白嗎?」

巴山搖搖頭。

「我就該像當年那個人一樣,直接跳樓,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什麼?」

我心裏一驚。

「你是說,你看到跳樓的人了?!」

「沒……」

他顯得很痛苦。

「沒看到,那天晚上,應該是第二天晚上吧,我聽見有人喊了。」

我騰的一下站起身。

「我,是我。」

「那個跳樓的人,是我。」

巴山看見我激動的臉,讓我坐下。

「當你總是經歷這裏的失望,你就不會那麼激動了。」

所以說確有其事,不是我在幻想。

都是真的,我就是趙鉞林!

所以我看到的,聽到的,雖然可怕,但……

最起碼是真的。

等等……

「巴山……」

「嗯?」

「你剛剛跟我說,你們宿舍有人被害了,對嗎?人殺人?」

「對……」

「我看見了。」

「你看見了?!」

這次輪到他「騰」的站起來。

「等等,不對……」

「他是上午,白天,當時快中午了。我記得清清楚楚。」

巴山瞪著眼,充滿了難以置信。

「不對,是晚上,」我堅持,「查寢剛開始。我跳樓的時候看到的。一個人,拿著刀……」

我在脖子位置比劃了一下。

「這個時間……也有錯?!」

巴山抱住了腦袋。

「還是說……他早就已經……」

8、

巴山說他需要靜一靜。

我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只能先離開。鹵煮店墻角的汙漬我進行了取樣,還得去做一下檢測。

走的時候,拐角處的刷臉機引起了我的註意。

指紋識別處散著綠光,刷臉屏幕上嘶嘶拉拉的閃過雪花。

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只是多看了一眼。

然後我感覺那個刷臉屏也看了我一眼。

只是那一錯位的瞬間。

是我的影像?

還是……

不對,我沒有離那麼近。

那裏剛剛明明有一只眼睛。

看了我一眼。

我屏住呼吸,往前邁的步子緩緩停住了。

什麼……東西?

不看為好。

腦子裏一直有個聲音在提示我。

別看了,快走。

不,是快逃。

我不知道該往前走還是……

還是回去找巴山。

巴山一定比我知道更多。

前進,還是後退?

人在恐懼的時候容易貼著墻走。

我也不例外。

就當我緊靠墻壁越走越急時,一扇門把我吞了進去。

門沒鎖,我直接摔了個仰面朝天。

這個屋子裏,擺了一大圈類似於按摩椅的東西。

之所以說類似,是因為比普通所見過的所有按摩椅都……「高級」。尤其是上面還帶著一個扣鬥,從上往下都散發著幽幽的藍光。

周圍充滿了藍色的光線。

我從地上爬起來,胳膊肘被磕破了。

疼痛讓我更加清醒。

時刻提醒我,無論前面是什麼,都不能亂了方寸。

但處於保護自己的本能,我還是把門關上了。

環顧四周,仔細看了那些椅子上插著的管子,可能是連接在墻裏,連個線排都看不見。

做的這麼精細嗎……

那些機器看上去很舒服,如果坐上去,在這裏呆一夜等到天亮也不錯。

坐在上面,仰躺下的話……應該很舒服吧……

藍色的光照著我的臉。

就連剛剛摔痛的手肘都好了很多。

這個房間到底是幹什麼的呢?

休息室嗎……

看來真的很讓人放松啊……

……

我猛地醒了。

幾點了?!

怎麼會睡著了!

這麼……這麼危險的地方!

我從椅子上掙紮著坐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角的余光看見管子動了一下。

來不及管這麼多了,我拿出手機看時間。

時間……跟我剛剛我出來的時候只間隔了四分鐘。

手機屏幕不知道怎麼,已經裂了兩條縫。

應該是剛剛摔的。

我想。

天已經很晚了,這個學校……

或許現在是探查學校的好時候。

我決定叫上巴山一起。

但我去走廊拍他的房門,也沒人回應。

可能是睡了。

怕影響其他人休息,我也沒再繼續。

再路過刷臉機時,那感覺讓人覺得別扭,仔仔細細看了看,有什麼也沒有。

我「噔噔噔」跑下了樓。

半夜的校園很寂靜,但感覺……

很亮堂。

我下意識擡頭,以為是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但是沒有,這普照整個校園的光亮是從一個水塔頂部發散出來的。

頂部的大圓球,比月亮還要亮,那似乎就是月亮一般的存在。

這麼明顯的東西,我入職的時候竟然沒註意?

那個光球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好像要把我吸進去一樣。

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不是它越變越大,而是我越靠越近了。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第一次見,也有可能是我走神在想剛剛到刷臉機。

那個水塔球上也好像有什麼東西看著我一樣。

9、

暫時的清醒讓我停下了腳步。

這個學校到了晚上危機四伏。

別看這麼亮堂,但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

身後似乎有腳步聲。

我趕緊躲到陰影裏。

路的那邊走過來幾個人,他們穿的有些破舊,身體僵硬地往燈塔方向走。

他們......是誰?

看年紀有點大。

也不是很大......好像是學生......但又和我白天見到的學生氣質不一樣。

正在猶豫,他們已經走近了。

我往角落裏縮了縮。

只見他們往水塔方向挪動步子,直到消失在爬滿爬山虎的水塔外墻裏面。

我咽了口唾沫,屏息凝神等待。

又大概過了幾分鐘,又有幾個人從另外的方向進了水塔。

他們進去幹什麼?

我看的一臉懵。

又過了幾分鐘,在我猶豫走不走時,幾個穿著保衛科衣服的人跑了過來。

他們可不像剛剛學生那麼呆滯。

這幾個人很機警,四下張望,好像在找什麼。

手裏還拿著一個像炮筒一樣的東西。

我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想擠進墻縫裏。

緊接著,其中一個人發現了什麼似的,一招手都跑了。

呼啦——!

爬山虎藤曼裏飛出了幾只黑鳥。

他們在找黑鳥嗎?

不是。

黑鳥從我頭頂飛過,有樹擋著,希望沒人看見我。

包括那黑鳥。

保衛科的沒走,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麼。

我也緊盯著他們目光註意的區域。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黑鳥飛過的位置,虛空中出現了一個黑點。

那個黑點慢慢裂成一條縫,越裂越大。

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猛然間,紅光一閃。

一團模糊的黑影飛快地掙紮出來就要往學生宿舍方向去。

「砰!」

我還沒來的及反應,那幾個保衛科的人已經收了炮筒。

走了。

走了?

我不敢出來,想多呆一會。

一是為了整理思緒,二是為了安全。

首先,剛剛鉆出來的東西很像之前在圖書館裏遇到的。

其次,那些保衛科的人似乎在驅逐那些黑鳥。

最後,那些進水塔的人怎麼還不出來?

如果我現在出去跟他們打了個照面豈不是很慘。

我只能繼續縮在墻角。

長夜漫漫,看來整個晚上就要搭在這裏了。

我捏著兜裏的後廚取樣。

那麼就把今天的事整理一下,做個思考。

但是.......

但是.......

「唔!呃呃呃!」

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攀附在我背後已經來不及了。

將將躲開了一點。

有東西,有東西!

是那個東西!

紅色的眼睛就在我的腦後,尖利的牙齒狠狠的紮進我的肉裏。

我努力壓著嗓子,壓著疼痛想要嚎出來的本能,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也顧不得多想,只能逃。

那東西的速度也不慢,在後面窮追不舍。

去找保衛科,不知道正邪,萬一把我和那東西一起埋葬了呢?

但眼前的東西,這個東西.......

也會讓我死啊!

偌大的校園被水塔頂端的球照的亮堂堂,本來,本來應該很安全。

但是......

顧不了這麼多了,我直接沖進了燈塔圍墻裏。

萬一裏面的那幾個人,就是僵直走進去的人還在呢?!

圍墻裏面,雜草叢生,水塔矗在正中間。

幾只黑鳥在雜草間蹦蹦跳跳。

我一進來,它們也並沒有驚飛,而是歪著腦袋看我。

進水塔!

我看到了水塔中間的破木門。

進去,不管怎麼說。

黑鳥還是盯著我,直到我拽開木門進去。

關門的時候,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圍墻門口。

那東西並沒有追上來,而且還有些慌亂。

這是怎麼回事?

我留了一條縫。

很快,就又響起了「砰!」的一聲。

保衛科的跑過,四下搜尋了幾遍才走。

當然,也包括我剛剛躲藏的角落。

這次都被他們毫無遺漏的找了一遍。

這次我很確定,他們再找剛剛那東西。

而且,剛剛那東西不敢進這個地方。

不對.......

還是說.........

那個東西在害怕........黑鳥?

肩膀上的傷口突突的跳起來,疼痛刺得我想起了現在的處境仍然危險。

血濕透了我的衣服。

看來創面不小。

有液體從我手臂上流了下來,不知道是汗還是血。

拿出手機,已經三點了。

距離天亮應該至少還有小兩個小時。

我能堅持的住嗎?

我撕了衣服做簡單包紮,一直忙活的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環視一下水塔裏的情況。

只是頭抵著門疼的大口吸氣。

哪怕多看一眼,我也不會在這裏呆著。

當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往後仰了一下頭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不對。

臺階上有血跡。

血跡不是一滴一滴的,是從上面往下流的,一道一道。

一道,一道。

流下來。

還沒幹透。

我不敢上去,也不敢回頭。

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但我不願意再去細想。

甚至有一點想吐。

呆到淩晨四點半,實在是堅持不住,我出來了。

出來我就吐了。

本來昨天晚上就沒怎麼吃飯,這一下恨不得把膽汁都吐了。

外面靜悄悄的。

沒有黑鳥沒有什麼保衛科。

更沒有黑色的紅眼霧氣。

先去......

醫院。

這個時候校醫院開門嗎?

我能想到最近的地方就是這裏了。

先去看看。

對了,今天一定要找到巴山跟他說!

我跌跌撞撞跑去校醫院。

10、

遠遠地看見校醫院還留著燈,自己心裏就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口子深流血過多,我多多少少有點頭暈。

天已經快亮了。

撐住。

路上還沒有人,一切都顯得很安靜,就像是每一個正常、寧靜、平和、即將迎來朝陽的早晨。

即將邁上臺階的時候,我停住了。

不行。

我怎麼知道,大夫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如果,如果他一眼就看出我的傷口有問題,是那個東西咬的,怎麼辦?

他會怎麼做,對我做什麼?

我又閃身進了草叢。

不行。

不行。

得......萬無一失.......

我咬著牙,找了一根尖利的樹枝,狠狠地劃在了傷口上。

「呃........」

傷口上的齒痕被我一道一道連起來,然後掰開,撕裂,成了三四條觸目驚心的口子。。

「他媽的,疼........死.........我了........」

我抽著涼氣,汗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胳膊上的傷口拉扯著全身的神經,疼的嘶嘶直喘,眼前一陣陣發黑。

撐住......

撐住.......

我挪動著腳步,推開了玻璃門,消毒水和醫用酒精的味道摻雜在一起,讓過速的心率慢了兩拍。

「胳膊.....大夫......胳膊......」

我向一個值班的白大褂求助。

他嚇了一跳,趕緊出來把我帶到了處理室。

清創、包紮、打針。

「你這是怎麼弄的?」他問我。

「呼.......刮的,意外。」

「你這看起來很像刀傷,有人故意傷害你嗎?」

「不不不,沒事沒事真的,」

我看他從一開始關切的語氣變得嚴肅,看著他要報警的架勢,趕緊攔住,「我咱們學校食堂的,我送菜的車......後擋板,掉下來刮得.......」

他沒再說話,皺著眉拿鑷子給我繼續消毒。

「沒事,一會兒就好。」

醫生努力安慰我。

我咬著後槽牙,渾身肌肉都縮著發顫。

「你........」他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被什麼咬過嗎?」

我搖搖頭。

也可能是抖了抖腦袋。

疼的已經沒法回答他了,否定就對了。

白大褂將信將疑,沒再說話。

「可能.......有釘子......吧......我覺得被紮了一下。」

趕緊找點理由掩飾一下。

「那我得考慮破傷風針了,你怎麼不早說。」

我心虛地移開視線,正巧看見桌子上放了一本書,隱約能看見有兩個字【準則】。

那是什麼?

「大夫還是.......愛學習啊,半夜........都........看書。」

「是啊,要考試了,趁著值班看看。」

「考......什麼.......啊......」

「行醫資格證。」

啊?

不是.......

您還沒證呢嗎........

我苦著臉,覺得這個學校越發不靠譜。

「破傷風針這邊沒有了,我得去後面倉庫裏拿,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我點點頭。

說完,他就出去了。

我人就坐在他桌子邊,等著也是等著,目光就落在了他的書上。

【........到這種情況,及時報告保衛科。】

附加一張圖。

保衛科?

真是讓人敏感的三個字啊。

這是什麼準則?

我湊近看。

那張圖上面畫了一個傷口,是一圈齒印。

艸。

那種多虧劃開傷口的慶幸感不亞於死裏逃生。

我擡起那邊好的胳膊去翻前一頁。

趁著醫生還沒回來。

前一頁我就看清了幾句話:

【對每一個收治學生的狀況都要仔細甄別,尤其是精神狀態不佳和意外受傷的學生........】

【一旦學生受傷,傷痕與下圖符合,遇......】

「你對這個很感興趣?」

醫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他就在我背後。

說話還是溫和充滿關切,但這回卻嚇我一跳。

他走路怎麼沒有聲音。

我一點都沒聽見。

他就站在過於亮的白熾燈下面,背著光,對我微笑。

「我,我隨便看看。」

心臟今天已經超負荷運轉,瘋狂跳動,盡管我極力裝作若無其事,但聲音還是有點哆嗦。

「來,打針了。」

這這這.......

救命好疼.........

這人打針也太疼了吧........

啊啊啊.......

我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大夫.......我.....我什麼時候.......能........」

話還沒說完,我暈了過去。

11、

等再次醒來,自己手上插著輸液針,躺在醫務室裏。

我怎麼暈過去了?!

9點整。

旁邊的手機已經被打爆了。

食堂主管打了7個電話來催我上班。

「大夫,大夫!」

我喊。

「怎麼了?」

這次來的是另外一個白大褂,女的。

昨晚上是個男的。

換班了?

我沒多問。

我更擔心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有沒有人對我做什麼。

除了這瓶液體,就是昨晚上的針劑。

「這輸的這是什麼?」

我想起身奈何傷口不允許,只能又躺了回去。

「生理鹽水。」

生理鹽水。

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的樣子。

對了,還有,垃圾桶。

應該,應該沒問題。

我好不容易等輸液輸完了糊弄過去,才跑進值班室。

現在才早晨九點半。

運氣好的話昨天的包裝應該還在。

值班室現在沒人。

趕緊.......

趕緊翻。

我現在就剩一個胳膊靈活,著實不容易。

有了!

破傷風抗毒素。

呼........

我這才放了一點心。

回撥了主管的電話,迎接了一頓罵。

晨光很溫暖,很安心。

暫時一件心事落了地。

太好了.........

只是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前來了。

因為我的傷口,牽扯著我。

慢慢地就把我又拉回了昨天晚上。

想想昨晚的一幕幕,就覺得窒息。

怎麼辦.......

怎麼辦........

正頭皮發麻的時候,巴山著急忙慌的往我這邊跑了過來。

「我早晨看見保衛科進校醫務室了,是不是你!」

「什麼?!」

「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不知道,我目前.......感覺沒有異樣。」

他沒再說話。

「對了!」

我趕緊跟他講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想了幾分鐘,對起來了當年他們宿舍樓裏假扮宿管的東西。

或許就是那東西成型之後的模仿的。

「這就解釋清楚了。」

「這樣【黑鳥】【那個東西】【保衛科】之間的關系就有眉目了。」

「【校醫務室】也點東西,還有【保衛科】,怎麼說?」

「不知道,都防著好,還有【時間】,死亡時間我們看到的不一致。」

「嗯,還有你明明跳樓了,卻還活著。」

巴山擺弄著他的教案。

「據我所知,有的人死就死了,再沒出現過。」

「對........」

當啷啷——!

尖銳刺耳的上課鈴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巴山下一節有課,只能先跟我道別離開。

「下午,下課之後,去我那邊。」

「行。」

我也該去食堂了。

12、

進了後廚,不知道是不是逐漸適應了恐怖氣氛,食堂的環境也不是那麼壓抑了。

主管看見我這肩膀連著胳膊的一大片傷口,也沒有再罵我。

「你這樣,你回去休息兩天再來吧。」

「啊.......沒事,我送菜還是能幹的,就跑跑腿。」

好不容易查到一點眉目,不能說走就走。

我的任務也變得簡單,就是推著小推車去獨立餐點送食材。

比如給鹵煮店送肉和內臟。

經歷了昨天的事,現在看這些食材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心裏犯惡心的那股勁也沒了。

今天也不用蹲點了.......

對了。

差點忘了那個樣本,在後廚采集的。

不過......

其實......

我捏著口袋裏的標本玻片,站在垃圾桶邊。

心裏突然生出一種糾結。

有的時候吧,你瘋狂猜想的結果是一種結果,完全被證實又是一個結果。

這兩個結果一重合,很可能......

把人逼瘋。

我盯著肉。

不知道是不是肉的本體也會盯著我。

鬼使神差地,玻片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下午幹完活,直接就去找了巴山。

天色逐漸變暗,要趕緊說完趕緊離開才行。

當當當。

我敲門。

巴山打開門,臉色不太好。

「我感覺這輩子我都會討厭敲門聲。」

他皺著眉。

「今天可能批改實驗報告超負荷工作了,脖子也難受,腰酸背痛。」

「不要緊吧......」

我有點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當老師超勞啊。」

「幹啥都不容易。」

巴山搬了把椅子讓我坐下。

「沒事,再聊聊吧,你早走。我晚上去休息室裏按摩一下,有按摩椅。」

「你那個休息室的按摩椅看著挺有科技感。」

「學校裏給配的,用完還行,挺舒服的,你見了?」

「嗯嗯,昨天晚上我摔進去了。本來還想在裏面躲會兒,但是......裏面冷森森的。」

我回憶著昨天晚上的細節。

「對了,我怎麼老覺得你們的刷臉機有問題。」

「刷臉機?這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巴山想了想,又搖搖頭。

「應該是沒有,如果非得說有,也是記錄控製我們的一個出退勤時間。」

我又跟他詳細聊了一會兒,看他臉色不是很好。

「你........身體沒什麼事吧。

「沒事。」

他擺擺手。

「活累,我課多。對了,你跳樓的那天晚上,還有個細節。」

「嗯,你說。」

「袁壽說徐昌床上有一團黑色的東西,想仔細看清卻發現那東西扭過頭來看他,也有紅色的眼睛。」

「徐昌?」

「死的那個。」

「哦哦哦,他叫徐昌。」

我反應過來。

「那.........那個紅色眼睛的東西?」

「應該跟你碰見的一樣。」

「但是我沒有發現那東西或者黑鳥有控製人行為的能力。」我回憶昨天晚上的一幕幕,「但是幾個走向水塔的人確實跟失了魂似的。」

「對了,我想起了來了!」

巴山拍腿。

「在廁所隔間那一夜,最後一夜,我看到林蔭道上有人往辦公樓方向走。或許,或許不是辦公樓,就是水塔方向,二者挨得很近。」

「有可能。」

看來【水塔】是有吸引人的能力,但是他們為什麼會被吸引呢?

「你說,那些人,什麼樣的人,才會被.........引過去?」

我問巴山。

「不知道,有可能是完全違規的人,有可能是完全遵守規定的人,這個不知道怎麼界定。」

巴山仔細想了想。

「不過我來應聘的時候,倒是見過一個紅色宿舍的。」

「紅色宿舍的存在,那麼是綠色宿舍的?」

「概率非常大。」

我們兩個達成了短暫的共識。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時間。」

我把話題拉回來。

「確實,我這個也沒有想明白。到底是什麼時候殺的,又是什麼時候死的。」

巴山也很苦惱這個問題。

「我覺得最合理的解釋,可能是他早死了,我看到的是假的。」巴山一邊想一邊揉脖子,「李曉濤當年留的字條,同學不一定是同學,有的人不是之前那樣了。」

「有可能徐昌早就有問題?」

「有可能。不然那個紅眼睛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宿舍。」

「但是如果真的存在的話,後來紅眼睛又去哪裏了?我看見的可都非常有攻擊性。」

我肩膀上的傷口還疼著。

「讓陽臺的黑鳥給吃了?」

巴山又跟我詳細說了最後一晚的情況,還有徐昌袁壽的事。

「今天說的夠多了,」他捂著脖子,「不行了,我頸椎病可能犯了,有點頭暈惡心。」

「好好好,你歇著,你歇著。」

我給他捏了兩下頸肩。

「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擾了。也急不得這一時。」

我跟巴山道別,趁著現在7點多還早,趕緊回了校外的出租屋。

13、

回到出租屋,因為太累,我沾枕頭就睡了。

這一覺睡的。

全是噩夢。

在夢裏極度掙紮,終於牽扯到了傷口。

我一下子給疼醒了。

「嘶.........」

該死。

我躺在床上大口喘氣,整個人還處於一個木僵狀態。

在噩夢裏沒反過勁來。

心直撲騰。

緩了一會兒我才打開了手機。

刺得人睜不開的屏幕顯示時間為淩晨3點。

昨天這個時候,我還在四處逃竄呢。

我下意識望向窗外。

夜色沈靜,從我的出租屋可以看見校園一角。

學校沈睡在樹木環繞的風景之中。

本應該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等等.........

有哪裏不太對勁。

我看著學校,總覺得哪裏很別扭。

這個方位能看見教學樓。

就表明能看見.......

對了,水塔。

是水塔!

水塔怎麼沒了!

我,完全看不見水塔!

這不對!

我拿起手機給巴山打電話。

打了三次,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這家夥晚上睡覺不會調成靜音了吧!

我氣的想錘墻。

算了,明天再找他。

我又不敢貿然進學校。

實際上也進不去,晚上校門口看管的很嚴格。

我就在床邊枯坐,呆呆盯著學校裏面。

腦子裏胡思亂想。

水塔到底為什麼會出現,什麼人能看見?

這下子徹底睡不著了。

我焦慮地劃著手機,想做點什麼消磨未來3個小時的時光。如果沒人玻片樣本就好了,這樣晚上可以自己拿來看看。

我怎麼能扔了呢……害……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晨。

晨霧還沒有消散,我就馬不停蹄趕往學校。

出示了證件就去找巴山。

「巴山!巴山!」

我拍他房間的門。

「巴山!」

巴山從裏面打開門一臉怒意。

「你幹什麼!?」

我才想起他討厭被拍房門的事。

一下子忘了。

顧不了這麼多了。

「巴山,水塔,外面看不見!」

「你說什麼呢?」

「水塔!水塔啊!」

我扒著他的肩膀,就差給他晃散架了。

「不是,」他推開我,表情帶著戒備和冷意,「你是誰,哪兒來的?」

嗯?

我楞住了。

巴山的表情也不像有假。

「我,趙鉞林啊!你不認識我了!?」

他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想把門關上。

我趕緊擠住,想進去。

「巴山!?」

巴山還是一臉淡漠。

tmd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用力,我受傷的肩膀吃痛,卸了勁。

砰的一聲,他把門關上了。

臥槽。

這是什麼情況啊。

我人tmd傻了。

怎麼會這樣。

到底……

他經歷了什麼……

14、

我站在走廊裏。

已經早晨七點了,但是今天陰天。

天氣突然轉涼。

沒有什麼太陽。

很不舒服,濕冷。

我不知道是不是巴山故意裝的,但看樣子不是。

我一個人來到這裏。

唯一一個能跟我並肩作戰的人,也把我忘了。

孤立無援。

不過如此。

我真的瘋了嗎?

教師宿舍層陸陸續續有出來洗漱的人。

他們從我身邊走過去。

我與他們之間好像隔了一層厚厚的透明壁壘。

與我無關,與我有關。

我環視著四周,刷臉機還是那個刷臉機。

甚至白天看有點破舊。

應該沒有問題吧......

不知道為什麼,大白天正眼仔細看沒什麼問題,用眼角的余光看老覺得詭異。

長長的宿舍走廊多幾個拐角。

難怪我那天晚上會走錯。

我真是……

我的目光落在了墻壁裏面雙開門的一間屋子上。

這間是會議室……

嗎……

不對。

那晚的記憶和這個地方重合,藍光的休息室,有點詭異的新科技按摩椅……

按摩椅……

好像有什麼在我腦子裏突然炸開。

如果非得說巴山經歷了什麼事,就是那個按摩椅!

沒錯!

按摩椅!

那個按摩椅有問題!

如果真的是它的話,它的功能就是消除近期的相關記憶!

艸!

很明顯,我被玩弄了。

但是就算現在砸爛它們也沒用。

我只會被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在我憤怒的時候,還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裏越發明確。

「為什麼……不去試試按摩椅……」

「為什麼不躺上去……」

「……忘了一切呢?」

「如果忘了,就可以安安心心生活下去了。」

不。

不,能!

14、

留給我的時間似乎越來越少。

我看著肩膀上的傷口,陷入沈思。

越痛苦,越得冷靜。

一步一步的推敲已經不可能了,或許有一天我也可能會想巴山一樣忘記很多東西,在這個地方困住一生。

當務之急,我要找到背後的主使。

鋌而走險,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隨黑鳥。

修養胳膊了一段時間,我開始了跟蹤黑鳥的計劃。

夜幕降臨,我就等在水塔附近的樹藤邊。

結合這些天的經驗總結,黑鳥總會在這附近出現。

我又開始推算它們的周期。

鬼知道我這一個星期怎麼過來的。

東躲西藏,到處挪地方。

好在水塔附近沒有監控。

一個星期之後,水塔的光終於再一次亮起。

蠱惑人心。

又來了幾個人。

就如同我殘存記憶裏的那樣,真的有人從嘴裏吐出了鳥。

親眼所見。

還是震撼非常。

我有點慶幸當初扔了玻片。

不然那些成分清清楚楚證實了我的猜想,豈不是當場就會崩潰一次。

新的雛鳥。

他們吐出鳥之後,像僵屍一樣,手腳並用地緩慢爬向水塔。

對不起啊兄弟們,我也真救不了你們。

只能說能讓後來的人不被……

我知道他們最後的結果。

所以頭都不敢回的去追逐那些黑鳥。

黑鳥穿過樹木,飛一會停一會。

遠遠地聽見了保衛科的聲音,交談聲,奔跑的腳步聲。

他們一定在驅逐黑鳥。

我趁著他們沒到,提前離開,去了我預判的地方。

辦公樓。

驅散不驅散是對於學生區域的。

黑鳥最終還是會回到巢穴。

我猜那個巢穴,就是辦公樓。

如果不是呢?

不是我也有足夠的耐心。

我會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蹲點。

直到分清他們的去向。

只是巴山是在辦公樓被消除的記憶,教師也都住在辦公樓。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還是最好控製的。

我賭辦公樓。

周圍又安靜下來。

臨近秋日的蟋蟀叫的格外大聲。

今天晚上沒有風。

樹葉偶爾動兩下。

我站在角落的陰影裏,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不害怕了。

像即將邁入一個戰場。

終於,空氣中傳來了翅膀忽閃的聲音。

來了。

來了!

我沒等錯!

只見黑鳥先是飛到了辦公樓樓體上,越往上越多。

然後呢。

讓我看看你們去哪裏。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讓自己有耐心。

過了沒幾分鐘,它們又飛走了。

往天上去。

然後陸陸續續消失了........

消失了。

臥槽?!

消失了!?

媽的鳥呢?!

艸!

我一路狂奔進辦公樓。

一口氣沖到了樓頂。

樓頂還是那些布置,一間間宿舍樓都關著門,休息室還是老樣子,藍光發亮。

明明就在眼前!

怎麼就會沒有了!

我得去樓頂,瑪德去樓頂!

應該有一個通往樓頂的路才對,總得給維修留個後路吧。

我從這頭轉到那頭,像無頭蒼蠅一般。

沒有。

什麼也沒有。

作為一個打工多年的打工仔,樓頂不留通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被藏起來了。

一定是被藏起來了。

那就用黑鳥的方式。

冷靜。

到了第二天半夜,我背著攀登工具來的。

老子就不信了。

我自己安慰自己,當年在高層大樓外面做玻璃窗清潔都幹過,不比這高?

當我終於要爬到樓頂時,突然腦袋「嗡」的一下。

來了。

上面......

果然有問題。

我接著往上探了半個身子,呼吸也有點困難了。

往上......

至少看一眼樓頂啊!

胳膊上的舊傷還沒好利索,甚至因為攀登帶來的拉扯撕裂了。

血開始往外淌。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往上一竄。

就緊接著就是眼前一黑。

腦子的最後一點意識就是「多虧老子落在了樓頂」。

15、

我自己似乎沈在了一片混沌之中。

身子完全動不了,眼皮也擡不動,只有剩下單一的呼吸。

我覺得我的傷口可能撕裂出血了,血流到了我的耳朵邊。脖子底下,頭發旁邊似乎都有。

黏糊糊,溫熱。

那感覺如同鬼壓床一樣。

呼吸。

呼吸。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想因此牽扯自己更多的感官。

突然,我聽到了「聲音」。

但我說不出是什麼。

「聲音」很奇怪,像是老式DVD光盤花了的感覺,滋滋啦啦,還混著尖細的聲音。

緊接著,「聲音」慢慢變成了可以分辨的規律人聲。

低語。

好像無數人在你耳邊低語。

「那是什麼?」

「怎麼進來的?」

「不是一種東西,不一樣。」

「是啊,不一樣,不一樣。」

「是什麼,是什麼。」

「怎麼進來的。」

這樣混亂的場面持續了不知多久,突然又都消失了。

四下變得靜悄悄的。

我能看見了。

那淹沒我的混沌全部散開,環境變得清晰可見。

我躺在辦公樓的走廊裏,盡頭坐在一個人的形狀,周圍落滿了黑鳥。

那個.........

那個形狀!

我渾身顫抖起來,沒錯,就是那個東西!

那個夏天的暴雨夜,進來的東西!

看不清臉,一團黑,但你能知道,那東西在看著你。

我的下意識告訴我,如果祂願意。

我就會死。

祂現在在看著我。

黑色的臉之間裂開的一條縫。

「你,很,特,別。」

祂說話一字一頓。

「你,找,到,了,很,竟,然,這裏.......」

好混亂。

然後就是沈默。

祂似乎還在審視我,或者在想什麼。

外面又飛進來一只黑鳥。

黑鳥撲棱棱地飛進來,找了一個地方落腳,歪著腦袋看我。

祂面中位置突然冒出來一個充滿紅血絲地眼球。

眼球轉了兩圈,盯住了我。

臉上的裂縫剛想張嘴,卻被從那只飛進來的黑鳥後面裂開的黑色縫隙打斷。

那個東西也.....咬我的那個!

我死死地盯著祂們。

那東西剛剛探出腦袋,就被伸手捏爆了。

就想捏死一只蟲子一樣輕而易舉。

「殘穢,垃圾。」

祂甩甩手,這次說話流暢度提高了。

「我想好了。」

「我要改變這枯燥的玩法。」

祂放出去一只黑鳥。

「去跟祂們商量一下。」

16(更新)、

「我聽它們說起過你。」

那個人性東西的眼球又轉了兩圈。

伸出了自己幻化的「手」。

手掌之上展現了一個微型學校立體圖。

接著他指了指一個地方。

我仔細看過去,那個地方突然展開放大,嚇了我一跳。

很眼熟。

那是........

那是我跳下來的地方。

那個地方很明顯有一個裂隙。

我不想跟那個眼珠子對視,只是低頭又往後退了兩步。

「這是唯一的裂口,幸運的小蟲子。」

細細的黑色觸角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緩緩繞上了我的脖子。

我被迫擡起頭看著他。

祂沖我笑了一下。

臉上相似嘴的裂口消失了。

祂坐著的位置變得透明,黑鳥撲簌簌地飛起又落回,站出了一個更龐大的透明輪廓。

我知道祂沒走,祂仍然註視著我。

壓迫感如同山一樣拔地而起。

但來不及想這麼多了。

這是我視覺裏最後留存的畫面。

緊接著,一個個沈悶的聲音如同炮彈一樣在我大腦裏直接爆開。

神經似乎連接了無數的耳道,每一個耳道都經過不同的信息,在同一時刻匯入大腦。

窒息。

惡心。

胃裏翻江倒海,縮成一團。

天旋地轉。

我摔在地上。

地板如同鏡子一樣,或許這個空間都漸漸化成了鏡面,四周映射的都是我痛苦狼狽的樣子。

「不.......」

我在呼吸急促中擠出來一個字。

腦海中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祂似乎在笑。

亂七八糟的聲音似乎在慢慢調頻,成為了正常人聲。

TMD。

我不知道祂知不知道人類的語言,祂應該不知道。

因為我此時跑完了畢生所學的罵人話。

「除了知道真相之外,就不想讓同類活著嗎?」

「什麼........」

好像有一把鐵錘在我的腦子裏由內而外的砸。

「我們只有幾個地方,已經夠了。」

什麼........幾個地方?

跟這個學校處境一樣的,還有?

我後背有點冒冷汗。

「但是,最近感到枯燥。」

「所有我們放出了你。」

眼前又浮現出了我墜落點的那個裂隙。

不必我刻意去看,它自己已經展現出來了。

那個........

裂隙........

根本沒有擊穿最後的底座。

這..........

這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我腦子裏炸開。

我根本........沒有.........

出去。

我根本沒有出這個地方!

感覺自己好像出現了呼吸堿中毒的癥狀。

渾身發抖。

好疼........

為什麼.........

「枯燥的日子,年復一年的日子,即使是貪婪的殘穢,尾隨在黑鳥後面日日夜夜,都不能調劑。」

「我們想起了你。」

我們........

我們?!

這樣的東西,也不止一個?!

「既然事情在我這裏發生了,就決定把盛宴放在我的獵場裏狂歡。」

顛三倒四的語言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只讀出了狂妄自大。

你的獵場?

狂歡?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不滿,脖子上的觸角猛地拉緊。

「啊呃呃,呃啊.........咳咳咳.......」

我想去抓那東西,以至於撕裂了我自己脖子上的皮肉。

但是。

但是我什麼實體也抓不到。

只感覺血流了下來。

祂把我困滯在那條裂隙裏。

塵封了不知道多久。

不知道過了幾年。

直到他們缺少一個玩具。

早該察覺的到才對。

我用拳頭捶打著地面作為回應。

濺起剛剛肩膀傷口留下的血汙。

轟隆隆的聲音再次響起,祂又笑我。

一瞬間,周圍又寂靜起來了。

身子在經過折磨之後輕飄飄的。

被萬般折磨的神經突然放松,好像一切都泡在柔軟的棉花裏。

很累,很困,很冷。

17、

等我再次醒來,一只黑鳥就在旁邊看著我。

它歪著腦袋,見我睜開眼就飛走了。

我躺在按摩椅上。

休息室嗎......

身上被殘穢咬的傷口不知道怎麼,已經愈合了。

但脖子上的還在。

紅色的勒痕還有我自己抓的痕跡。

沒有血痂,是觸目驚心的疤痕。

時時刻刻跟我證明,不是夢。

這該死的按摩椅。

我先起來........

這東西太危險........

不僅會消除記憶,還可能會絞死意外覺醒的人。

等等......

我怎麼知道的?

這,怎麼回事?

我推開門,大步走到走廊上。

走廊上的刷臉機。

監視器。

什麼?

腦子裏自己往外蹦詞匯。

就好像大夢初醒,記起了一切。

監視器。

監視該層存疑之人。

對一系列變故做調整。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有眼睛。

前所未有的通透感包裹了我。

我現在就要把它拆了。

我伸手想過去,卻好像有什麼屏障隔住了我。

碰不到!

我努力往下按,但每次都差一點點。

怎麼回事......

正在費勁,一個穿著西裝的人走了過來。

「趙科長,請您去辦公樓四樓報道。」

什麼?

趙科長?

我還沒來及說不行,就被他強行拖走。

跌跌撞撞地被扔到一個掛著【安全應急處置科】的門牌前。

辦公桌上擺著的一本【守則】。

和一封信。

【趙先生您好】

【誠聘您作為我們新部門——安全應急處置科的科長】

【該部門的使命就是在突發事件出現時,盡力保證學生安全】

【接下來是各個部門的工作守則,請認真學習閱讀】

【左手邊抽屜裏有一部應急手機,除了接打相關工作人員給您的電話,您每次事故發生有兩次匿名群發短信的權限,篇幅和具體要求請翻看安全應急處置科工作守則內容】

【在不久之後將會給您一次實踐機會,盡快學習守則內容】

【再見】

18(END)、

實踐機會?

翻開那本【守則】,就如同掀開了地獄的一角。

對那天為什麼我和巴山看到的同學死亡時間不一致也有了一定的猜想。

【宿管守則·新】部分寫著【學生不一定是學生】。

有的學生在不同的時間就早已經被同化。

再翻到【黑鳥】和【鳥蛋】的介紹,包括【走廊】出現的一些應急反應。

或許就是因為,早早地招惹到四處亂飛的黑鳥被汙染。

我攥緊了拳頭。

巴山告訴我,袁壽殺的徐昌。

但現在看來,沒那麼簡單。

【狂躁的學生】

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描述袁壽。

那袁壽在裏面扮演了什麼角色?

雖然暴躁,但自主意識清晰明確。

狂躁的學生是汙染還是表演?

也是他助長了巴山逛【綠色宿舍】的決心。

越想越不對勁。

就如同袁壽獻祭了他的室友一般。

具體他們那一夜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曉,但肯定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或許袁壽和徐昌都已經有了問題。

徐昌後期沒有什麼異樣,會不會當時他已經被......

巴山上午睡醒看到的已經是假象了。

早在那個雨夜,袁壽就獻祭了徐昌保證平安。

床上的那團黑影,也可能就在那裏等著控製徐昌。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的腦子越來越亂。

到底.......

應該怎麼辦.........

我把自己關在屋裏,很久沒出去。

直到晚上日落才有點餓。

出去吃點東西的時候,總感覺奇奇怪怪的。

那些我躲藏的樹、灌木叢、好像不太一樣。

就......

樹是不是矮了。

那天夜裏我見黑鳥從樹頂飛出來,跟辦公樓差不多齊平。

怎麼今天不太對.......

我仔細看了看樓。

多了一層。

臥槽,多了一層?!

明明只有五樓的樓多出了第六層。

讀了一天守則的我意識到了那就是裏面說的【辦公樓六樓】。

所以昨天晚上我躺著的地方.........

就是【六樓】。

詭異的存在所有的窗簾都緊緊拉著,連個燈都不開。

我慢慢往前走。

時間已經入秋了,天黑得越來越早。

嗯?巴山?

天色昏暗,我也沒看仔細。

巴山和幾個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過去。

他那幾個人就在馬路對面。

因為之前的事情,我沒再喊他,只是站在馬路對面默默地看著他們。

「濤子,你買的那個是什麼好東西?」

「拿到就知道了。」

「聽說過兩天就下雨了老袁,你那車剛擦了吧。」

「袁壽買車?!」

「屁,你聽馮慶瞎說,一輛山地自行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就這樣過去。

震得我腳步都挪不開。

不是.....

據我所知.......

不是都死了嗎?!

那他們是誰啊!!!!

怎麼回事啊?!

來不及多想,這個問題必須得到證實。

我加快腳步,直接飛奔起來。

回我的宿舍。

回我的宿舍!

當年的自己,一定還在!

剛剛跑到半路,突然脖子劇痛。

那熟悉的窒息感和疼痛深入骨髓。

簡直要把我的脖子勒斷。

「跟過去的自己見面,想沒想過後果?」

腦子裏出現了聲音。

那天晚上的聲音。

「雖然我不在意,但你也要遵守規則。」

我抱著頭伏在地上。

有學生走過來問我要不要緊。

「你怎麼樣?」

「要叫校醫嗎?」

我瘋狂搖頭,站起身跑了回去。

吃什麼飯。

時間不多了。

過幾天,大雨將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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