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諾諾拼了命地往后縮,一雙腳不停蹭著地板。我大罵著,招來的只是更猛烈的毆打。
我聽不見其他聲音,腦子里只剩下女孩的慘叫。
一切結束后,我爬到趙諾諾身邊。她的肩膀顫抖著,用一張可憐的毯子捂住身體,披頭散發。這女孩遭受了我難以想象的折磨,任何語言都不能給她寬慰。
我轉頭看,李非還站在門口。他的表情里帶著一些茫然,以及愧疚。
我搖搖晃晃地走向他,提起最后的力氣,朝他臉上揮了一拳。我說:「你這東西,還他媽算是個人?」
他捂著臉,表情一點點變得憤怒。他用力一推,我摔在地上,「我干什麼,關你屁事?」
我試圖爬起來,但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的拳腳變得越來越重,這時候倒像個男人了。
我笑了起來。
忽然,我聽到一聲悶哼,李非的攻擊停下了。我抬頭看,擋住他的竟然是馬良。
馬良一手握住他的拳頭,一手抓住他的頭發,看了我一眼,嘲笑道:「你這種人,放在外面有個稱呼,叫『牛頭人』。說真的,光是想到和你同為男性,我就覺得丟人。」
我沒想到馬良這麼狠,他招招往要害招呼。兩人來回幾個回合,馬良抓住他的胳膊,反關節一擰,李非大叫一聲。然后,馬良踩住李非受傷的胳膊:「給我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李非恨恨看了我們一眼,便開始撿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食物。馬良又是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李非抬頭時滿臉是血,門牙磕掉一顆。
馬良:「東西留下,人滾。」
李非走向趙諾諾,他的手剛停在趙諾諾的肩上,女孩爆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瘋狂掙扎。
我朝他走過去,對他說:「白癡啊,這里根本沒有一樣,屬于你的東西。」
馬良又抬起巴掌,李非連滾帶爬跑了。
「沒事了。」我對趙諾諾說,「不要害怕。」
她的眼神是那樣無助,讓我想起一只受傷的小狗。
李非離開后,我對馬良說:「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恐怕會被這家伙揍死。」
馬良擺頭:「不用感謝我,我們是合伙人。你去招惹劉志的時候我就在外邊,但我不想和你一起挨揍。有些事情你阻止不了,你應該知道。」
我看了趙諾諾一眼。是的,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
我說,還有三個小時。我們動手。
如果說之前我還有些許猶豫,現在我只想著快點下地庫。
馬良識趣離開,店里只剩下我和趙諾諾兩個人。我想安慰她,又不知怎麼開口,便撕了一個面包,遞給她。她的雙眼空洞無神,機械般咀嚼食物。
我沒再打擾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到三點,我站起身。剛走到店門口,身后傳來趙諾諾嘶啞的聲音。
「能不能不要走,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等我回來。」我走出店鋪。
想了想,我又停住,低聲說:「以后,我保護你。」
12
馬良領著我來到消防樓梯,我們沿著樓梯往下兩層,就看到了他說的那扇卷閘門。
頭頂閃著消防標志的幽幽綠光,我貼在門上聽了一陣,那邊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扔來一只手電筒:「聽好了。我們不能讓感染者溜進商場,門開到一半就鉆過去,它會自動落下。保安隊很早就切斷了停車場的燈光,下面的狀況是一片漆黑。我不知道里面有幾個感染者,但他們奔跑的速度不會超過正常人,一看見那些東西,就趕快跑。
」
「冷鏈卡車在哪里?」
「就在自助洗車鋪旁邊的倉儲區,你跟緊我,我們很快就能到。」
這時我才注意到,馬良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登山包,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
馬良向我使個眼色,我深呼吸一口,拉下卷閘門。隨著卷閘門徐徐拉開,一股遲滯的氣味鉆入我的鼻孔,那氣味就像久未開啟的衣柜一樣,神秘又危險。
一片黑暗。
我打開手電筒,照見一臺橫在車庫口的斯巴魯。地下車庫還停留在尸潮爆發時的狀態,我仿佛看見人們爭先恐后沖進商場的畫面。
我屏住呼吸,跟著馬良往前走。也許是過度緊張產生的錯覺,我總感覺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窺視我。
我的胳膊上纏著一層厚繃帶,里面夾了層木板。這也是我從喪尸片中學到的經驗,一旦和喪尸近身纏斗,能避免被他們直接咬到。
我希望這經驗永遠用不上。
在緊張的氛圍中,我們往前走了大約兩百米。經過馬良說的洗車店后,一臺冷鏈卡車停在倉庫門口。我松了口氣,正準備打開艙門,忽然被馬良按住肩膀。
我轉頭看,他汗如雨下。
我順著手電筒的光看去,就在離我不到十米的地方,一根承重梁的背后,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那甚至不能被稱為臉,半張臉皮耷拉下來,血肉模糊。我看見傷口里有蛆在爬。
這種詭異的平衡維持了幾秒,寂靜的地庫里響起一個聲音。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這聲音就像是,人壓著喉嚨,從嗓子里擠出的氣泡音。
下一秒,那東西四肢并用,朝我們爬過來。
我之所以說是那東西,因為它已經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