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和自責同時在我心中升起,我顫抖起來。
馬良上前一步,和我并肩。
秦軒對林韻說:「寶貝,你想要我們怎麼處理他?」
林韻看向我,表情瞬間扭曲。她的眼睛里充滿恨意,我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這麼恨我。她說:「我要他受盡折磨!我要他去死!」
下一秒,秦軒抬腿踹在我的肚子上。劇烈的疼痛讓我蹲下,冷汗直冒。馬良沖上來,卻被他一拳打倒在地,幾個私教沖上來,圍著馬良踢起來。
不對,有什麼事情不對。
我身后的這些人,沒有一個人為我站出來反抗。
我為之拼命的這些人,眼睜睜看著我被人凌虐。
我來不及思考,暴風般的拳腳降落在我頭上。趙諾諾沖過來擋,卻被劉志一把拉開,劉志死死抱住他,口中發出刺耳的淫笑。
我暈了過去,不是因為疼痛。
是絕望。
18
當我醒來時,身處健身房的大廳,雙手被繩子死死捆在天花板上。
健身房里空無一人,他們應該在樓下狂歡吧。
秦軒想讓我在這里被孤獨和饑餓折磨至死嗎,他果然完成了林韻的愿望。
我從未想過傷害她,她為什麼可以這樣恨我,巴不得我去死?
眼眶熱熱的,竟然又哭了出來。真是個沒出息的男人啊。
至今我都在做些不自量力的事,被可笑的英雄主義蒙蔽了雙眼,竟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幫助別人,成為大家的領袖。我沉溺于道德的自我感動當中,扮演著一個不屬于自己的角色。
拯救別人,我配嗎?我只是一個年近三十,一事無成的廢物。我連自己的女朋友都守不住,還想著保護別人?
或許就這樣死了,對我來說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這樣想著,我垂下腦袋。我嘗試著咬舌根,可是剛咬破皮,劇烈的疼痛就讓我收了力道。人是無法咬舌自盡的,我在干些什麼呢?
昏昏沉沉的,我又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我真的快要死了,我產生了幻聽。
「多大點事啊,躲在這哭呢?」
我搖搖頭,連幻覺都在嘲笑我。
手上的繩結傳來震動,幻覺會有這麼真實嗎?我抬起頭,面前是馬良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他割斷繩子,攙住我:「你可真是認識不少瘋狂的女人呢。」
這時我才看見趙諾諾,她走過來,攙住我的另一邊胳膊。
我說:「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讓你上來……」
我嘗試著自己走,可是腿上提不起力。我被繩子吊了太久,還沒適應過來。
「沒時間跟你解釋,先走再說。」
來到門口時,我聽見了樓下傳來的慘叫聲。趙諾諾和馬良攙著我走向扶梯,我看見了此生難忘的情景:
人們黑壓壓地擠在電動扶梯上,慌不擇路地往上逃,后面跟著數十個手足并用的感染者。我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是秦軒,他剛跑到二樓的扶梯上,一個感染者從后面一躍而起,跳到他的背上,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動脈破裂,鮮血噴射了三米高。
秦軒晃悠悠轉了兩圈,抓住感染者的衣領,把他扔了好幾米遠,然后無力地跪在地上,扼住自己的喉嚨。
這是一場屠殺。
趙諾諾一語不發,馬良加快腳步:「我們得盡快去消防樓梯間,找到去頂樓的路……這女人太瘋狂,為了救你,她打開了地庫的門鎖。」
趙諾諾身體一顫,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這時感染者踩在人們的背上,一蹦一跳地往上面爬,最近的一只已經到了三樓。我怎麼也跑不起來,只能任由他們攙扶,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終于來到樓梯間,七八個幸存者也跑了過來。我們往樓頂跑去,看見通往天臺的那扇門時,我的心一瞬間涼了下來。
那扇門上拴著一條鐵鏈,是誰干的?
馬良想也不想,從地上撿起滅火罐,重重砸向鐵鏈。
一下,兩下。沉悶的聲響和感染者的吼叫聲在樓梯間回蕩著,我仿佛感覺他們就在身后了。
終于,鐵鏈應聲而斷,人群擠向天臺,我們三人竟被擠到了后面。
好不容易我摸到了門框,馬良重重一推,將我推進去,發出一聲悶哼。
沖上天臺后的瞬間,馬良關上門,鎖住門閂。
門后傳來重重的敲擊聲,不知后面是幸存者還是感染者。
沒人敢開門。
我靠著通風井滑坐下來,這才發現馬良的臉色不對,他劇烈地喘息著,右手死死捂住肩膀。
鮮血從指縫流出。
他喊了聲草:「他媽的,中招了。」
19
病毒擴散的速度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快。
不到兩個小時內,馬良的臉色已經變成鐵青。我隱約發現,他的眼球蒙上了一層白翳。
誰也沒有說話,沒人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唯一的好事是,因為事件發生時,保安隊和健身房的人都在離地庫最近的位置,他們幾乎全軍覆沒。
我在人群中看見林韻,她躲避著我的目光。
我現在沒心思管她。
馬良忽然將一件冰冷的東西交到我的手中,是他剛才劃破繩子的小刀。
他說:「不要讓我變成那種東西。」
趙諾諾哭著說:「一定有藥可以治的,等我們出去了,醫生一定會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