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惡魔不會洩露自己的名字,這就是為什麼他說自己是溫司年。」
「當惡魔告訴你他的名字,就代表,」他盯著我,
「他愛上你了。
「當惡魔愛上一個人,他就離死亡不遠了。
「溫如茉,想要你哥哥回來,
「你要讓他愛上你。」
讓惡魔愛上我?在他殺了我三次,並隨時會殺我的情況下?
離譜,太離譜了。
六點,夕陽從窗外落進來,我在客廳裡,看著玻璃箱裡,惡魔養的各種昆蟲。
其中有幾個蝸牛。
開始我以為是普通的蝸牛,後來發現了詭異之處。
我湊近仔細盯著它們看。
蝸牛的體內好像有什麼青色的東西,還在蠕動。
沒錯,是在動。
是一種青色的寄生蟲,在半透明的蝸牛體內,往它的觸角處爬,慢慢地,慢慢地,爬到觸角處,還不停下,它要生生鑽出蝸牛的皮肉了。
大概寄生蟲汲取了足夠的養分,這只宿主蝸牛已失去價值了。
一陣惡寒,我想到了,寄生在溫司年體內的那只惡魔,不就像這只寄生蟲嗎?
門開了。
惡魔回來了。
我壓住心裡的噁心,回頭,笑著喊著:
「哥哥,你回來啦,我做好飯了,一起吃吧。」
我指著一道菜說:
「這是椿天。
「只有春天才會有。春天發芽,嫩綠嫩綠的,你嘗嘗?」
我一臉燦爛地給他夾菜。
他一言不發,我自顧自講著:
「食物還是時令的好。
「你看,一月的椿天,五月的櫻桃,七月的西瓜,八月的小龍蝦……
「每個月都有豐厚的饋贈啊,你不覺得,四季的變化,很奇妙嗎?」
他盯著我良久,仿佛想看穿我的內心。
我儘量讓目光純粹一些,內心忐忑著,希望能騙過魔鬼。
他低頭,笑意晦暗不明。
「我倒覺得,時間太漫長了。」
天使說過,他在黑暗處蟄伏了數千年,大概從來不會計算時間的流逝,又怎麼會感知到那些細微的美好呢?
「怎麼會漫長呢?每一秒都同上一秒不同,每一刻都是獨一無二的。」
「你仔細聽過時間行走的聲音嗎?」 我環顧四周,想找到一個鐘錶,結果發現整個屋子,一個時鐘都沒有。
果然時間對於永生的惡魔,是沒有意義的。
「其實呢,」我微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鐘錶呢。」
「哦?」他揚眉,好像有了點興致,「是嗎?」
我用力點頭,
「你等一下!」
我從醫藥箱裡拿出一個聽診器,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蹲下仰頭。
他籠罩在月光裡,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味,身穿領帶西裝,懶散隨意地坐著。
眼神清冷,有種不容褻瀆的尊貴。
嘴角又帶著一絲危險的笑意。
仿佛下一秒就能掐斷我的脖子。
我咽了口水,鎮定下來,把聽診器一端放在我的胸口,把另一端戴到他耳朵上。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我的心臟跳動著。
四周萬籟俱寂,只有月光透進窗來,我們在幽藍的夜色裡,像沉浸在湖水裡一樣。
我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傳進他的耳朵裡。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裡浮現一絲茫然。
我望著他的眼睛,那一刻,我有種錯覺,仿佛我望著的,不是一隻活了幾千年的惡魔,而是一個新生兒的眸子。
「你聽到了嗎?
「時間行走的聲音?」
我忽然想到了,對視十秒的定律。
和某人對視十秒,便可能喜歡上她。
我笑了,
「你聽,十、九、八、七、六、五……
「四、三、二……」
「一」還未出口,我突然感到心臟一陣劇痛。
我捂住胸口,向後跌落。
他站了起來,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向我逼近,更具壓迫感。
他彎腰,又出現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情:
「很有意思。
「我喜歡上你這顆心臟了。
「它很誠實,不像它的主人。
「不如我把你的心臟掏出來,讓它在我的掌心跳動。」
我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在手裡,那只手在逐漸用力,仿佛要把我的心臟在胸膛捏爆。
「時間?」他鄙夷地輕笑,一隻手握著我的臉,「人類的壽命不過短短幾十年,你跟我談時間是什麼?
「我告訴你時間是什麼。
「是漫長的折磨和痛苦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