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低階天使?嗯?
「你覺得他是我的對手?
「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
「殺了他,折斷他的翅膀……」
他離得更近了,在我耳邊輕語,熱息拂在我耳邊,動作親昵,語氣似蠱惑似溫柔,
「殺了你,做成人皮燈籠。」
他低聲笑了起來,在夜色裡俊美的臉顯得異常危險。
「好。」
他的笑停止了。
我抬頭望向他,如同一隻自願獻祭的羔羊。
「好,你殺了我吧。
「現在的我,害怕的不是死亡。
「而是成為被寄居的行屍走肉。」
剛才那只惡嬰,想掰開我的嘴,往裡面吐那些黏液。我從前看過恐怖電影,知道這樣做,是為了附身。
我想到了惡魔養的蝸牛體內的寄生蟲,與其被寄生,還不如被惡魔殺了。
我坦然地看著他。
「而且,我還說過,我要一直陪著你。
「這句話,不是說給溫司年的,
「是說給你的。」
他站起身,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憑什麼相信你嗎?」
我盯著他的眼睛:
「憑我是喚醒你的人。」
惡嬰要殺我的一瞬間,我腦中多出了一段不屬於我的回憶。
那是天使交給我的第二封信裡的,溫司年的第一段回憶。
我以他的視角,看到了 8 歲的我。
我從外面撿回來一隻被丟棄的木偶娃娃,每天抱著娃娃吃飯睡覺玩耍,對著它說悄悄話。
我很愛惜自己唯一的娃娃,可是有一天,爸爸把娃娃撕爛了。
我抱著娃娃逃了出來,躲進了黑暗的巷子裡,看著斷了手的娃娃,我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的眼睛裡。
我沒有看到,娃娃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溫司年找到了我,安慰我說:
「哥哥能把娃娃修好的。
」
「真的嗎?」
「當然了,你忘啦?哥哥是無所不能的呀。」
我破涕為笑。
然後我又看到溫司年在修理娃娃時,惡魔從娃娃體內蘇醒了。
惡魔一眼看穿溫司年的內心,開出了條件:
「我能給你力量,保護你妹妹,你是否願意與我達成契約?」
溫司年拒絕了。
可是父親的病越來越嚴重,發起狂來越來越殘暴,一次又一次毆打,讓他越來越無力。
直到父親追著他跑出去的那個雨夜,他躲在垃圾桶裡面瑟瑟發抖,外面父親在搜尋他,惡魔又出現了。
這一次,他接受了交易……
到這兒,第一段回憶結束。
原來是我的眼淚,喚醒了沉睡的惡魔。
那是真心為他而流的眼淚。
突然,他的臉撫上我的臉,我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他的手指摩挲著我的眼淚,仿佛在思索著當年喚醒他的那幾滴淚。
「那又如何?你以為,喚醒了我,我就會對你有所不同?」
確實如此,如果我喚醒的是阿拉丁神燈,他會滿足我三個願望。
可是我喚醒的是惡魔,惡魔會殺死喚醒他的人。
「你恨我,因為我喚醒了你。
「你想殺我,因為重獲新生對於你,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因為時間對於你是漫長的折磨和痛苦的詛咒。
「你渴望光明,可你發現重生之後,只能躲在黑暗裡,害怕光明將你灼傷。
「因 為沒有人能告訴你,如何擁有光明。
「所以你越來越憎恨將你喚醒的我……對不對?」
我一口氣說完,看著他臉上的冷漠輕蔑漸漸消失,被凝重慍怒所代替。
「住嘴。」
「所以,既然是我把你帶到這世界上,我就要陪著你走下去。
」
我目光堅定,向他伸出手。
我的心臟在猛烈跳動著。
「陪著我?
「能陪多久?
「你幾十年的生命,對於我來說,不過是一瞬間。」
「是,對於你只是一瞬間,也許等我死後,你根本不會記得我存在過。
「可是對於我來說,」 我望著他,「那就是永遠了。
「我把我的永遠獻給你。
「與你成契。」
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
我沒有放下過我的手,以一種虔誠的姿態望著他。
「好。」
他突然說。
「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奴僕。
「你只能由我殺死。
「你死後,靈魂只能屬於我。
「如果背叛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聽清楚了嗎?」
我堅定地點點頭。
我的手被他握住,然後手裡突然有劇烈的灼痛感。
手心裡,多了一個奇怪的發光的圖案,像是某種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