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怎麼啦？」

宋遠陽慢慢蹲在綿綿身邊，他和綿綿都直直地盯著我，兩人望著我笑，讓我毛骨悚然的笑。

「啊！」

我渾身顫栗般地哆嗦起來，大叫出聲，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住了一般。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為什麼？

心口像是被一種無形的東西壓著，攥著，撕扯著。

一陣眩暈，我兩眼一黑，腦袋里嗡嗡作響。

15

消毒水的味道躥進我的鼻腔，打開了我記憶的閥門，將我拉回時間的漩渦。

腦中的畫面場景在飛速交疊，消失又出現，漸漸變得清晰。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刺眼的燈光讓我下意識又閉上。

「怡怡，怡怡。」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強撐著睜開眼睛，我躺在病房里，爸媽圍在床邊著急地看著我。

「你可嚇死媽媽了，你怎麼能做傻事呢！」

媽媽拉住我的手，眼里滿是心疼。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腕處被紗布包裹住，那里沒有知覺。

「媽，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雙眼凄然地望著病房內的天花板。

原來，沒有平行世界。

沒有宋遠陽，沒有綿綿，我也沒殺死過自己。

或者說，我殺死的，只是那個無法釋懷與和解的自己。

16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遠陽，我剛下飛機，你到哪啦？」

我推著行李箱從機場走出來，給宋遠陽打電話。

「快到啦，馬上就可以見到我的老婆了。」

宋遠陽歡快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遠陽，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偷笑著。

「什麼好消息？」

「等見面了，我再告訴你，先期待住。」

我難以抑制住自己內心的喜悅，嘴角忍不住上揚。

「好嘞，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我給你買了你最愛的小雛菊，慶祝你出差培訓順利結束。」

宋遠陽期待、歡喜地回應著我。

「行，那你慢慢開車，路上小心。」

我掛斷電話，在機場出口等待宋遠陽。

可那天，我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宋遠陽。

直到我刷手機，看到了新聞上面報道的車禍事故。

我知道，我永遠也等不到宋遠陽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趕到的醫院。

我蹲在搶救室門口，任憑淚水在我臉上肆意縱橫。

「抱歉，傷勢過重，節哀。」

這句話就像一雙將我帶進深淵的手，把我的心臟死死揪住，我喘不上氣，哭得沒了力氣。

好消息還沒告訴你呢。

我懷孕了，你要當爸爸了。

我還沒當面告訴你呢。

你要送給我的小雛菊，我還沒收到呢。

宋遠陽，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你怎麼忍心離開拋下我啊。

宋遠陽的突然離世，兩家父母一時都難以接受。

我強撐著，處理完后事。

下樓的時候，腦袋一陣眩暈，我摔了下去。

孩子沒了。

我知道的時候，心如刀絞。

我感覺自己都沒有力氣哭了，有點累了。

自責，懊惱，悲傷，絕望。

我安靜地坐在窗邊，神色平靜，眼淚卻一顆一顆往下落，滑過我的臉頰，從我的指縫間溜走。

正值夏季，可我為什麼覺得這麼冷呢。

我想隨宋遠陽一起去了，所以我干了傻事。

幸好被爸媽發現，撿回一條命。

這樣做，真的太不負責了。

就像宋遠陽，不負責地拋下了我。

我該如何釋懷。

宋遠陽，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要送我的花，我還沒收到呢。

你要教我做的糖醋排骨，我還沒學會呢。

你還不知道自己就要當爸爸了呢。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滴連綿不絕地落下，在地上碎裂成迷蒙的煙霧，仿佛一切變得飄渺虛幻。

恍惚間，我好像在朦朧的雨霧中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和宋遠陽，在夏季的某個陰雨天相遇。

他又在陽光正好的夏日娶了我。

也在今年這個夏天。

永遠離開了我。

宋遠陽，我很想你。

好想你，特別想你。

等明年夏天。

再送我一束小雛菊吧。

（夏天的暴雨）

秦怡外出看病趕回學校時，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太大，秦怡只得在街邊的一家便利店門口暫時躲雨。

看著越來越大的雨，秦怡有些猶豫，是等雨停，還是進便利店買一把傘。

躊躇之際，宋遠陽推開便利店的門走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眼。

「要一起打傘嗎？」

宋遠陽拿著手里的傘，問向站在屋檐下的秦怡。

秦怡有些吃驚，因為她不認識宋遠陽，對于他的邀請，秦怡覺得有些唐突。

「我叫宋遠陽，咱倆是同班同學。」

宋遠陽看著呆愣住的秦怡，立馬明白過來她一定是沒認出自己。

在宋遠陽的提醒下，秦怡想起來了，他是班上的團支書。

秦怡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俏皮地伸了下小舌頭，這大學都開學一個月了，連班上的團支書都沒認出來，有點小尷尬。

「走吧。」

宋遠陽撐開傘，溫柔笑著朝秦怡招手，示意她進來傘下。

就那一笑啊，讓秦怡的心跳漏了半拍，心湖中央像是掉下一片片花瓣，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此刻的秦怡害羞又靦腆，躲進了宋遠陽的傘下。

兩人朝雨中走去。

宋遠陽把秦怡從暴風雨中，帶向了陽光明媚的遠方。

雨越下越大，秦怡心中蕩起的漣漪也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