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們村,幾十年前是咋樣的嗎?」
因為案情緊急,我跟趙俊都沒有耐心,讓他長話短說,別反問來反問去的,直接說重點。
張建軍表示,這個村之所以那麼大,幾百戶人家,居住地也分散,是因為這村子幾十年前做過合并。
原本,這一大片區域里,是有好幾個村子的。
合并之后,市集與生產力都會變得集中,有集中就會有分裂,會有歧視。
其中東邊一個叫東汀的屯子,受到了特別嚴重的歧視,因為那邊的人曾經非常野蠻。
不僅性格野蠻,風俗也野蠻。
當時,東汀人試圖融入這個村子,但大多失敗之后要麼留在半山腰,要麼搬走了。
直到今天,那曾經屬于東汀的山腰已經無人居住,而留在村里的東汀人,也不過幾戶人家。
張建軍之所以說那麼多,因為其中涉及兩個要點:
第一,他自己就是東汀人,今年六十二歲,卻沒有成家,可見當時的歧視力度有多大了。
他知道東汀的風俗里,確實存在過一種祭祀,是拿孩子做祭品以求實現愿望的,叫「三生祭」。
他一開始也沒往這個方向想,當然也怕自己被懷疑,所以一直猶豫著沒有上報。
但他知道這個風俗的細節:
祭品,是需要童女。
因為童女的體質,為最「陰」。
數量,是需要三個。
因為「三生萬物」。
時間沒有太大要求,只要一天一祭,儀式持續三天便可。
而祭祀的位置,卻很重要。
獻祭之人,分別要葬在「風」「水」「人」所在的位置,完成風祭,水祭,以及人祭。
這讓我立刻想到,昨夜周曉曉遺體出現的地方:
一條小溪。
那對應的,就是「水」了!
我直接站了起來,對趙俊說:
「馬上把整個村子,所有曾經是東汀人戶籍的,都給找出來!」
張建軍卻著急地說:
「那個惡霸,張凱,他也是東汀的啊!不然我怎麼會鐵了心要指證他?因為他肯定也知道這個事,而他是做得出那種事的狠人……」
趙俊皺眉問道:「這個儀式,達到的目的是什麼?」
「這是個,為【來生】改運的祭祀……當部落里有德高望重的長者對此生不滿,就可以用這個祭祀,使他的來生可以符合他的要求……」
來生?
也就是說……
「兇手,如此殘忍殺死,無辜的女孩,其實……其實等于,根本就沒有原因?就是為了……所謂的,來生……!?」
說實話,那一刻,我確實無比震驚。
張建軍只是悠悠地接上了一句:
「在我們那里,來生,是存在的。」
我想到張凱這悲慘的半輩子,年幼父母雙亡,外出打拼卻又并不順利,后來還被割喉差點沒命,好不容易救活過來,卻一輩子落下病根,成為了一個啞巴。
最后只能再留在村里,成為一個人見人憎的惡霸。
這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10
趙俊去收集所有東汀人的資料,然后發給老徐。
時間,已經來到下午兩點了。
如果真是像張建軍所說的「一天一祭」,那麼,第二個受害者,馬上就會出現。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我轉身進了張凱的問詢室,不顧是否違規,一股腦把剛從張建軍那了解到的事情,通通說了一遍——
目的是讓張凱知道,我們什麼都查清楚了,他只有坦白從寬的余地。
張凱聽得很認真,不多時之后,他抄起筆,在紙上刷刷刷地寫下了幾個字:
「東汀原居住地,再東邊,風和山。」
他終于招供了。
至少招供了一個地點。
而這個地點,對應的,就是「風」的位置。
我沖出詢問室,立刻給老徐打了個電話過去,匯報了這件事。
老徐那邊忙得不可開交,竹林,學校都還沒徹底搜索完畢,還要鑒定證物,還要去找曾是東汀村的居民,根本沒有多余的人手。
我拉上趙俊,兩人朝著東邊的風和山疾馳而去。
光開車就開了四十多分鐘,才來到原本的東汀村。
然后,再往東邊而去,我們找到了風和山,這是一座并不高,甚至還開拓過山路的山峰,我們可以把車開到山腰的地方。
然后,再循著路走上去。
這里又耗費了大半個小時。
但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
在接近山頂的地方,風開始吹得很大,路旁的樹梢嘩嘩作響。
明明不是起風的天氣,可這里的風卻綿綿不絕。
像妖風一樣。
而更恐怖的事,也發生了。
一棵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樹上,掛著一具尸體,是一個小姑娘。
她頭發散亂,全身赤裸。
繩子是套在她脖子上,掛在樹梢的。
迎著陽光,她搖搖晃晃。
她還那麼小,身體那麼瘦弱,甚至可以隨風蕩漾起來。
我跟趙俊,同時停下腳步,好幾秒。
然后才一言不發地,朝著她沖過去。
走近了,我們才發現。
她的雙眼也被挖了出來,兩只眼眶空無一物,在陽光的襯托下,活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她的胸口,也有三枚棺材釘,同樣是三角分布。
趙俊二話不說爬上樹去,而我則脫下外套,接住了被放下來的她。
她的身體已經徹底僵硬,我用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她包裹住,然后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