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讓人惡心,讓人生氣。
對,我很生氣。
說實話,一開始我只是想趕他走的。
但當他說出那句「擔心」的時候,我突然很想整一整他。
所以我把門打開了。
反正我手有電擊槍。
我不客氣地沖著他說:
「你擔心我是吧?來,進來。」
他一愣,下意識反問道:
「你……你爸媽……你家里人,他們,都睡了嗎?」
「進來。」
我把他拉了進來,關上門,鎖好。
他還蒙蒙的。
「跟我來。」
丟下這句話,我轉身就走。
他急忙跟在我身后。
我帶他來到了狂歡的那個房間門前。
里面還放著歌曲,隔著門隱約能聽到: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
當然,還有那個傻兒子的哭聲。
我對身后的憨男說:
「你擔心我是吧?你想幫我是吧?好!打開門,你進去!進去幫我把威脅到我的人解決掉!」
「啊?什麼?」
他還一臉疑惑呢。
我使勁拉開鎖體,狠狠地把門推開。
本來還想把他推進屋子里去,但我沒想到的是,里面那只肥頭大耳的傻兒子,居然——
「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
他居然雙手舉著錘子沖了過來!
我小看這個傻兒子了。
可是我不怕,我拿著電擊槍的手,也迅速舉了起來。
但我沒想到,事情居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故。
「小心!」
身旁這個憨男,竟然把我一把推開了!
而安安的身板,實在太弱了。
他全力那麼一推,我感覺我整個人都飛出去了。
摔在地上的時候,手中的電擊槍也脫手了。
而抬起頭來,我看到——
傻兒子的錘子,把憨男的腦袋敲爆了!
憨男一臉血,連眼鏡都飛了出去。
而傻兒子應該是徹底瘋狂了。
他高舉錘子,一邊哇哇怪叫,一邊繼續朝著憨男砸下去。
我手忙腳亂地拿回電擊槍,站了起來,對著傻兒子大吼一聲:
「混蛋!看這里!」
他轉過身來,一身是血。
我扣下扳機,飛出去的導電彈頭穩穩打在他身上。
錘子應聲倒地,他也抽搐著緩緩癱在了地板上。
而憨男正躺在墻角,渾身是血,似乎連腦袋都抬不起來。
雖然一開始我是想懲罰他,但現在他快死了,我卻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推開了我。
不然的話,我真有可能會被傻兒子的錘子傷到。
哪怕及時扣下電擊槍,也不能完全阻止他加速沖刺的慣性。
我沒預料到傻兒子會如此發瘋,像他那種性格,理應早就被嚇破膽了。
我走過去,踢了傻兒子一腳,確定他已經徹底失去意識了。
十分鐘之內,應該是起不來的。
我才稍微舒了一口氣。
23
我來到憨男面前,蹲下,看到他一半的腦袋都已經凹下去了。
但他還有微弱的氣息。
他甚至還硬撐著,扭過頭來,讓受傷的那半張臉脫離我的視線。
他眼皮都睜不太開了,嘴巴卻還呢喃著:
「安安……快跑……」
「我不用跑,你個蠢貨。」
可是。
奇怪的事發生了。
罵完這句話之后,安安的雙眼……
居然開始流眼淚了?
又是那種不可自控的狀態。
透過濕漉漉的視線,我才發現——
原來這個憨男,他是個殘疾人。
他的右手,因為伸手阻擋了錘子,而被敲壞了,是義肢。
他因為倒地后胡亂踢腿,一只鞋子飛了出來,他的右腳,也是義肢。
右手右腳都截過肢,應該是車禍或者其他事故,恰好傷害了他的半邊身子吧。
他是個非常殘疾的殘疾人。
難怪,體育課上,他甚至都不用列隊。
我錯怪他了。
也許他不是不想幫助安安,而是因為,他真的沒有能力。
我也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晚,才來按門鈴了。
從職高下課后過來,公共交通只能到鎮上,他沒有踩單車,他應該靠走路過來的。
不僅憨,還有點傻。
「快……跑……」
彌留之際,他居然還在擔心別人。
是真傻。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房子里發生什麼事,只要動動腦,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會有危險。
安安的眼睛在不斷流眼淚,根本止不住。
可惜的是,我連他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腦子里,卻開始出現了一些畫面。
說來奇怪,我是完全沒有安安記憶的。
但這時候,卻仿佛是安安,特地把一些記憶傳輸了過來——
有她跟他在操場散步的畫面。
有食堂相遇的畫面。
有輕聲聊天的畫面……
……
那一刻,我明白了。
安安,也喜歡他。
只不過,她不能喜歡任何人,因為她是個「骯臟的爛貨」。
而他,也是個自卑而敏感,甚至生活自理都有問題的殘疾仔。
真是天生一對啊,哈哈哈哈哈……
安安的眼睛還在流眼淚,可我卻還是笑出了聲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就在那個時候,憨男,又開口了:
「安安……我……求你,一件事……」
我甚至都有些生氣了,吼他:
「我說了,我不用跑!」
「不……不是……」
他居然笑了笑,應該是,回光返照了。
「你……可以……抱我一下嗎?我……冷……」
我愣住了。
而腦海中,也出現了一個像是安安發出的聲音:
「抱一個,他都等了兩年多了。」
安安的眼淚再次決堤。
我也抱了上去。
他的身體,真的,很冷。
伴隨著房間里傳來最后一聲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