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吳處已經重新抓住了槍,對著地上的證據打了起來。他的槍可以連發,那個袋子被一連梭的子彈打得燃燒了起來。
緊接著,吳處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背,而就在吳處準備扣下扳機時,張隊猛地下腰,一掌劈在吳處的腿上。
他的手勁太大了,吳處再次摔在地上,他的槍被踢到了一邊。
張隊站直了。安明的聲音自他耳邊幽幽而起。
「你還信麼?」
他沒有回答,也不知怎麼回答。槍聲引來了屋外的警察,張隊已經聽見了他們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吳處忽然高聲吼起來。
「我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只要你幫我,我就告訴你!」
張隊猛地一愣,他以為自己在這件事情里已經不會太驚訝了。青年沒做聲響,如死了般安靜。
可就在這時,安明的話再次出現了。
「張隊,看你了。證據是被燒了,他要是回去,還做他的處長,沒人治得了他。」
「或者呢?」
「或者,你把他交給我。」
說著,安明忽然揚手,他的手心里藏著一只極小的袖珍手槍,無聲的,一根針似的東西搜地射出來,扎進吳處的脖子。
一切發生得太快,吳處連哼也沒來得及哼哼就暈了過去。
張隊的槍口在同一時間調轉過來,對著安明,而年輕人也迅速跑過去,撿起了地上的槍支,三人對峙。
張隊開口。
「年輕人,別做傻事。」
「把他交給你,沒有證據,你們只能放了他,就像放了胡一偉一樣。」
「不會,你相信我,我不會偏私他,我會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沒辦法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別騙我了。你們定不了他的殺人罪,即使坐兩三年牢,他還是會出來,那不是我要的。
」
「你要什麼?」
「我要他如我一樣,活在地獄里。」
青年一字一頓回答了張隊的話后,轉眼看著安明。
「安先生,您能信守承諾嗎?」
安明沒說話,點了點頭。青年露出一個凄慘的笑意。
「那我就放心了。」
張隊心中一驚,暗叫不好,立刻轉身,可他的胳膊被安明一把扯住了。下一秒,青年將那槍口放進了嘴里,砰地轟掉了自己的半邊腦袋。
鮮紅的血染痛了張隊的眼睛,他猛地回頭,一拳揍在安明的鼻子上。
安明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倒退兩步,再抬頭時,已經有血掛在了他臉上。
「為什麼……你早知道他要尋死,為什麼不讓我救他?」
「你憑什麼救他?」
安明哼了聲,摸出手帕擦了鼻血,又將那手帕踹在身上。
「他這樣的人,父親是反水的線人,母親是被擊斃的綁匪,他是怎麼長大的,受了多少磨難,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他不想活著了,他活著的念想已經解決了。你憑什麼不讓他去死?」
他說得輕飄飄的,有幾個字甚至有些含糊。張隊卻怔住了。安明的話說的是那個青年,卻也說的是他。
是啊,活著干什麼,念想結果了,壞人被懲治了,然后呢?多年以來的壓抑,疑惑、周圍的羞辱,冷漠還在,那些傷口一個一個永遠無法愈合了。
不如去死,也有了死的資本。
張隊怔怔的,渾身打著哆嗦。
屋外的警察已經越來越近了。安明繞過他,走到吳處面前。他蹲下去,一把將吳處扛在自己的肩上。
張隊沒有阻止他。
「警官,證據被燒掉了,證人自殺了,所以你結不了案子了,而我準備犯罪了,你讓我走嗎?」
張隊倏地抬頭看著他,他的拳頭上還沾著血。孫小姐來到他身邊,拉過他的袖子,往他手心里放了張紙巾和一張名片,上面只有一行極其普通的地址。
「您別太難過了,可以來這里,找我和老板。」
張隊心知他不能這樣放他們走了。可他動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扛著已經暈死過去的吳處,從倉庫的一角迅速消失。
他什麼也做不了了,那一瞬,甚至連曾經他堅持的一切都煙消云散般。他呆然坐在地上,扭過頭,怔怔地看著青年那具已經冰涼的尸體……
事情最后以嫌疑人畏罪自殺結束。吳處的辭呈遞上去后,再沒人找到他。張隊破天荒地請了假,沒人能夠聯系上他。
事情仿佛結束了,又仿佛沒有。
張隊躺在床上,桌面放著安明說過的那兩個竊聽器。他仔細看著孫小姐給他的名片,過了會兒,他起身,拿起電話。
他還沒來得及撥號,鈴聲自行播放了。安明那油膩的,令人生厭的聲音響起來。
「張隊長,吳處已經進了我們的倉庫,您放心。」
「怎麼知道我要打電話?」
「臥室里沒監聽,可我能看。」
張隊一個魚躍起身,牙齒咬得咯嘣響,安明笑嘻嘻的聲音又響起來。
「要是您感興趣,可以來公司看看。」
尾.
公司處于鬧市區一棟不起眼的辦公樓上。掛牌寫著迷你屋,只一個房間。
張隊長穿著便服進去時,安明坐在一張皮質的沙發上,他身后的電視里此刻正莫名其妙閃著雪花。
孫小姐站在一邊,為他奉茶。溫度剛好入口,他們連這個時間都計算無誤。
張隊坐在了沙發上,安明兩手交握著撐在自己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