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把丟了十八年的弟弟,找回了家。
本以為這樣,我壓抑的生活能獲得新生。
卻沒想,在爸媽一次又一次的偏袒下,弟弟成了趴在我脖子上吸血的惡魔!
1
2004 年,我八歲。
一個極其平凡的夏夜,我弟被人販子拐跑了。
我媽知道的那一刻,崩潰了。
哭著喊著跑出家門,瘋了一樣去找他。
火車站、汽車站、菜市場......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她都會拿著一沓子尋人啟事,逢人就問。
問到最后,眼睛哭瞎了,嗓子喊啞了,身上值錢的東西也被那些吃人血饅頭的壞人,騙得一干二凈。
我爸帶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縮在一個垃圾堆上。
幾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兒正往她頭上丟著爛菜葉子,她理都不理,只緊緊捏著弟弟洗澡摘下來沒來得及重新掛上的長命鎖,念念有詞。
那個畫面久久烙印在我腦海里,至今想起來,就是兩個字——
絕望。
那種絕望......形如空氣。
明明看不見、摸不著,可就是能無時無刻感受到它的存在。
扼在脖子上,每當希望和溫暖來臨的時候,就會緊緊掐住我們一家人的咽喉。
窒息、喘氣,
繼續窒息、繼續喘氣。
人間煉獄般的周而復始,我們熬了足足十八年。
熬到快要放棄的時候,
終于,在 2022 年的中秋,我們一家人迎來了新生。
起碼當時,我是這麼認為的。
2
林荀給我打電話那會兒,我正在爸媽店里幫忙。
今天是團圓夜,能下館子的都不在家費那一攤子事。
可偏偏這「團圓」二字,是我們家的禁忌。
十八年來,我們這家「等你回家」飯館,沒有休息過一日。
越是過節,越是開張,為了就是避開「團圓」的字眼,用忙碌沖淡哀傷。
「是......有消息了嗎?」
發現有未接,已是半小時后。
一看是林荀,我趕緊避開爸媽的視線,跑到街上的空曠處。
深呼吸之后,把電話撥了回去。
「安安,你先別著急,」林荀安撫了下我,頓了幾秒,才說,「DNA 結果出來了,那個徐家寶,是你弟弟。」
丟了十八年的弟弟......找到了?
濃烈的期盼,在這一刻得到宣泄,我幾乎本能式的,喜極而泣。
委屈、恐懼、痛苦、哀傷,這些原本糾結在我身上的復雜情緒,頃刻,全化為了烏有。
我整個人,空了。
輕飄飄的,前所未有的輕松。
「你先冷靜下,這件事......可能......」
聽筒里,林荀說話遮遮掩掩。
他是警察,又是我男朋友,我太了解他是怎麼個直爽性子。
忽然瞻前顧后,話里有話的......
莫非?
一下子,我的心又揪起來,瞥了眼店里的爸媽還毫無覺察地在給客人上菜,我趕緊舉著電話,挪到了更遠的地方。
「可能什麼?結果有問題?」
「那肯定不會。」
我問得直接,林荀答得利索。
聽著是他一貫的口吻,我的心稍稍放下半截。
「廣州那邊的檢測是我同學親自做的,結果錯不了,只是......」
我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一時想不通,人都已經找到了還有什麼可難以啟齒的。
隨后才明白。
「那邊好像在猶豫,要不要認親?」
3
這麼多年,我待過最遠的地方不過省城,一畢業就考回家鄉,做了公務員。
盡孝談不上,只是想讓爸媽心里踏實,還有另一個孩子守在他們身邊。
畢竟,血濃于水。
所以,我理所當然地認為,弟弟不回家,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如今,路找著了,弟弟卻不愿回家,
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安安,你在聽嗎?」
沉默中,林荀猜到我心中五味雜陳,聲音放得很輕。
我從恍惚中驚醒,趕緊應他:「在......在......」
一聲嘆息之后,林荀安撫我:「先別著急,你弟弟有顧慮也很正常,畢竟是要上電視,萬一給養父母那邊造成困擾,他也難做是不是。廣州那邊專案組還在積極溝通,應該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麼悲觀,你放心,我幫你盯著呢,一有好消息,立馬通知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警察這行特別擅長洞察人心,林荀說話總是能說到點子上,讓人格外踏實。
我漸漸冷靜下來。
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艱澀地咽了咽口津,盡可能讓自己不那麼緊張:
「嗯,我相信警方,也相信你,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差這幾天。」
「這就對了,」林荀聲音輕快不少,「那你爸媽?」
「先別告訴他們!」
想都沒想,話從我嘴里搶了出來。出口才意識到,我又著急了。
「我的意思是......還是板上釘釘以后,再告訴他們比較好。」
十八年來,爸媽從未放棄尋找。
多少次說弟弟找到了,趕過去又不是。
舟車勞頓,人財兩空都是輕的,精神上的折磨才真的讓人崩潰。
我爸性子穩重,又是男人,情況好些,嚴重的是我媽。
我已經數不清,從小到大,把她從死神手里搶回來多少次。
最嚴重的一回,是她喝了農藥,送到醫院洗胃,搶救了一天一夜才脫離危險。
這幾年,倒是看開了不少。
我們一家三口和美地過著小日子,也算平靜。
但我比誰都清楚,只要沾上弟弟的事,我們這個看似穩固的小家,一根手指頭就能被推倒。
4
電話遲遲不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