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早在相認那天,我就已經送過了。
還生怕爸媽嫌不好,買的是最新款的 iPad 和 Apple Watch,花了我一個半月的工資。
大學之后,我沒向家里要過一分錢。考了事業編,更是有事沒事聊表孝心,塞給我媽一點。
但公務員的工資實在少得可憐,又不能兼職,我日子過得可以說是捉襟見肘。
吊牌上,寫著 1999。
就一個薄外套,真不值。
可我媽一嘴一個「你弟弟穿著好看」,沒辦法,我只好給林荀打了電話。
「錢,我下月發工資就還你。」
「不用了,就當我送大舅子的見面禮。」
「那不行,該還,一定得還。」
林荀家底不薄,又是獨子,所以一向大方。
但我一貫原則,關系再近,錢的事不能模糊。
還有他這稱呼,
我本能有點排斥。
跟林荀結婚,我還沒想過。
那邊我媽他們還在等著,錢一到賬,我就立馬趕去收銀臺。
衣服拎在手里,我心里沉甸甸的。
「謝謝姐!」余平一臉燦爛,笑露一排牙齒。
「不......」
「客氣」兩個字,我還沒說出口,我媽一把搶過衣服,比劃在余平身上,越看越滿意。
「謝什麼謝,她是你姐,給你買東西還不是應該的。」
我手僵在半空,不知說什麼好。
我爸倒是對我笑笑:
「該謝還是要謝,但該買,還是得買。」
10
偏袒的態度就像一顆種子,一旦在心里扎根,會控制不住地瘋長。
我知道弟弟走丟了十八年,從沒享受過爸媽的關心和照顧,我不該也不能去跟他攀比計較什麼。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或是爸媽一次又一次地把好東西塞進他的懷里,又或是爸媽一次又一次地告誡我要以弟弟為先,我心態漸漸失衡。
卻也不至于跟他去爭、去搶。
直到有一天,余平的不自覺觸碰到我的敏感線。
余平跟我們回了湖北。
街坊鄰居自發組織了一場歡迎儀式,迎接走丟了十八年的孩子回家。
場面很轟動,余平成了小名人,各種直播、采訪應接不暇。
剛開始還挺收斂,靦腆笑著,收下社會各界對他的祝福。
時間長了,本性是什麼樣,遮不住了。
「媽,我今天新認識一幫兄弟,都是富家子弟,以后咱們有啥事了肯定能幫上忙,給我打一萬塊錢,我請他們去搓一頓。」
余平換了衣服,嫌礙事,隨手把我媽看得跟命根子一樣的長命鎖,扔在茶幾上。
一邊喝著可樂,一邊說著不著調的豪言壯語。
「這是好事啊,應該的!」
我媽撩起圍裙蹭蹭手,二話不說就要打錢。
拿起手機才想到什麼,又默默放下來。
飯館許久沒開張了,不營業就沒有收入來源,再加上這段時間迎來送往,花了不少人情份子,我媽口袋早就空了。
「安安,給你弟打錢!」
她不過恍惚一陣,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發號施令的口吻是那麼地理直氣壯。
彼時我剛進屋,弓著腰換鞋的身子,一瞬僵住:
「去什麼地方吃飯能花得了一萬塊錢,再說,我前幾天不才給了他八千。」
我勉強笑笑,洗手鉆進了廚房。
就在前兩天,余平以款待媒體和報道記者為由,又問我要走了八千塊。
林荀那兩千我才還上,他的人情我不想再欠,所以套刷了信用卡,才湊夠了八千。
眼前,我已經入不敷出了,上哪再給他找錢?
「對了余平,你今后有什麼打算?」
趁著我媽還沒反應過來,我趕緊轉移話題。
「當然是做一番大事業!姐你放心,有我在,你和爸媽就等著享清福吧。」
清福......
我不敢想。
我只想趕緊把債先還上。
「現在做事業哪那麼簡單,第一條,你得有學歷,趁著還年輕去考個大專吧。」
那天一盤問才知道,我這個弟弟只有高中學歷。
小小年紀,就跟著養父東奔西跑地做小生意。
人是挺圓滑的,但心也野了。
「我才不考呢,學歷看著花哨,實際啥用沒有,還不如多認識幾個哥們來得實在。」
余平一臉興奮地湊進廚房,
「說真的姐,昨天新認識一大哥,玩生意特有一套,他給我介紹個項目,我聽著真挺不錯的。咋樣,有沒有閑錢,贊助我點唄。」
......
說來說去,怎麼又扯到錢上?
我皺起眉,一陣嫌惡。
余平和我媽兩雙眼睛,直溜溜地盯著我猛看,恨不得當場逼我生出錢來。
壓抑的憤怒,在我心里迅速膨脹。
怎麼?
余平要錢我就得給嗎?
我是他姐,不是他的 ATM 機!
普通人家,誰不是把錢用在刀刃上,他倒好,仗著爸媽的偏讓和虧欠,揮金如土,拿錢當紙花。
今天他要是上學,別說一萬,三年的學費我也能給他掏了。
但胡吃海喝,結交狐朋狗友,
抱歉,一分沒有!
「沒錢!」
我把手里的菜一摔,轉身出了廚房。
不小心碰到菜筐,翻進水池,不銹鋼的材質激烈相撞,傳出一串刺耳的聲響。
有記憶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在我媽面前發脾氣。
是不壓抑了,但也有點后怕。
果然,我媽暴怒:
「白眼狼,你跟誰耍性子呢!我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我養你真是養出孽來了,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狗都不如!」
難聽的字眼,像針尖一樣扎進我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