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不曾想起來的噩夢,飛快涌回腦海。
弟弟剛丟的前兩年,我媽像炮仗一樣,動不動就點著。
我爸在的時候還好點,只有我跟她在家的時候,打罵兩句是常事,
特別是放學回家晚了的時候,少不了要被掃帚轟兩下。
當時,我以為像我爸說的那樣,我媽真的太在乎我了,生怕我再有個萬一才這麼緊張。
可這會,聽見同樣的話,我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我媽,真的在乎我嗎?
還是她......只在乎弟弟?
11
「怎麼回事?樓道里都聽見噼里啪啦的。」
我爸回來了,拎著一兜螃蟹。
余平愛吃這個,他每天一早都會跑到海鮮集市上去買新鮮的。
走進廚房,看見一地狼藉,又瞥見我這個樣子,他大概猜到了是怎麼回事,拉著我進了臥室。
「余平又要錢了?」
他毫無避諱,張口問我。
我錯愕地撩撩眼皮,點頭。
「你媽又說難聽話了?」
我又點點頭。
他長長地嘆氣,滿口無奈:「這事不怪你,你媽說的話你也別往心里去。余平離家這麼多年,在他養父養母那邊沒長好......
「但你也得理解你媽,之前你媽那個樣子......她太想余平了,好不容易回來了,就想給他最好的。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不用管了。」
我爸這麼跟我講,反倒讓我有點羞愧了。
畢竟我獨自享受了爸媽十八年的疼愛,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從家里出來,我眼眶有些模糊。
下午上班的時候,也一直心不在焉,想著怎麼才能哄哄我媽,把這事圓過去。
可也僅僅是一下午。
當天晚上一進門,我就發現了不對勁。
12
「林荀?」
林荀沒打招呼,突然來了我家。
我爸山珍海味準備了滿滿一桌,還端上了酒盅。
酒是他珍藏了十幾年的五糧液,余平回家宴請親戚那天他都沒舍得拿出來喝,今天突然這麼下血本......
「傻站著干嘛,就等你了!」
我爸喊我入席,站起來給林荀斟滿一杯。
林荀沒少來我家,但這種待遇從來沒有。
他也有點受寵若驚,趕緊站起來,端起杯子。
只是目光瞥過我的時候,很不自然。
「今天什麼日子,搞這麼隆重。」
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我也沒想太多。
拉開椅子,在我媽對面坐下來,瞅著她面色平和,與我對視的時候還笑了那麼一下,我醞釀了一下午的道歉,很自然地滑到嘴邊。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
「當然是你和姐夫的大喜日子啊!」
余平搶了我的話,一種不詳的預感,迎頭蒙下。
「什麼大喜日子?」
我質疑的目光掃過他們所有人,霎時間,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沉默了好幾秒。
我媽開口:「你也老大不小了,跟小林談這麼久,該有個結果了。今個兒我和你爸給你做主,把你倆的事定下來,尋個好日子,你倆去把證兒領了吧。」
領證?
結婚?
我腦袋轟的一下,嗡嗡直鳴。
看著我媽一副坦然得理又勢在必行的樣子,我不可思議地張張嘴,把目光移向我爸。
我爸僵了的嘴角,重新挑起:「你媽說得對,談了這麼久,該結婚了。小林挺不錯的,家境殷實,工作穩定,你嫁過去之后,好好跟人家過日子,可不能再耍小性子。」
......
良久,我才艱難地吞下哽在喉嚨里的那口氣,盯緊我爸的雙眼,冷冷質問:
「所以......這就是你的辦法?」
怪不得一家三口這麼高興。
怪不得把林荀當祖宗一樣捧著。
原來......是把他當成了財神爺!
賣女,來供我那個弟弟揮霍!
顫抖著,我花了好些力氣,才擠出來這幾個字。
我爸沒想到我會當場冷臉子,臉上的笑終于掛不住了。
酒盅往桌上一磕,擰頭避開我的視線:
「這是兩碼事,爸爸也是為你考慮,你年紀不小了,終身大事不能再耽擱了。」
兩碼事?
嗬......
「這就是一碼事!」
背叛和心寒瞬間裹挾了我的身體,四肢麻木發冷,使我發顫。
顫到最后,我連發泄都沒力氣,只能渾身僵硬地坐在那兒。
大腦越來越清醒,整個人前所未有地平靜!
「我爸媽問你要了多少彩禮?」
扭頭問林荀的時候,我視線已然模糊,卻還是能看清他臉上窘迫的表情。
結婚的事,他很清楚我的態度。
背著我,和我爸媽搞這種交易。
怎麼?
是想回到舊社會,搞包辦嗎?
「安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其實......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你,一直想你跟你早點結婚。」
林荀東拉西扯,就不說到點子上。
我沒耐心了,朝他喊著:「多少!」
林荀更心虛了,連看都不敢看我:「沒......沒多少。」
「嗐,這有啥不能說的。」
余平沒心沒肺地笑著,把話茬接了過去,
「姐夫給了二十萬當彩禮,姐你放心,有了這筆錢,我立馬就能把那項目做起來,等你結婚的時候,一定給你置辦厚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二十萬?
真好,我還挺值錢。
可就為了二十萬,我爸媽把我賣了。
13
到這為止,我已經看明白了。
不管是我媽,還是我爸,心里只有余平。
余平回來了,我怎麼樣,他們根本不在乎!
把我變成「扶弟魔」,任由余平趴在我脖子上吸血還不夠,連我的婚姻大事都被他們當成籌碼,換取余平那點廉價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