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樣,他們生我養我二十多年。
為人子女,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父母下跪。
「你別這樣,你先起來。」
我撈著我媽,想把她扶起來。
她就是不起: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
「答應?我也想答應!」
腦袋里扽緊的弦被我一股腦扯斷,我也崩潰了,
「可我上哪找那麼多錢,把我賣了我也不值一百多萬啊!」
「林荀說了,他家有,可以借我們的。你放心,只是借,不是要,我跟你爸把生意盡快操持起來,賺了錢立刻就會還的。你就先答應了婚事,好嗎?」
趁我出去給單位打電話請假的工夫,我媽居然又把主意打到林荀頭上!
說得好聽,賺了錢就會還。
等余平回來,還不是像填無底洞一樣往他身上填。
然后順理成章,所有的債務就又會落到我的頭上,
還是拿婚事做條件。
呵。
這跟之前拿二十萬彩禮把我賣了,有什麼分別!
「婚事不可能,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我不可能為了這一百多萬搭上一輩子的幸福,再想別的辦法吧。」
這是我的底線,我必須堅持。
但我媽哭得更慘、更兇了:
「辦法?哪還有辦法?咱們兩邊都是一幫窮親戚,除了林荀,誰還能借給咱們這麼多,難道你讓媽去偷去搶嗎!」
「能借!」我爸突然發話。
「把房子和館子抵了,銀行應該能借給咱們這些錢。」
「抵房子?」我媽愣住了。
房子是我家唯一值錢的不動產。
萬一這錢要是還不上,別說爸媽的下半輩子毫無保障,
連帶著還有我,一輩子都要活在還債的壓力下。
可思來想去,這是眼下唯一的一個辦法了,我只好陪我爸去銀行辦了貸款。
臨到辦手續,我爸才說:
「安安,銀行說了,只抵房子和館子還不夠,還需要有固定收入的人做擔保,你能不能幫爸這個忙,做這個擔保人?」
人都到這兒了,我哪還能說不能。
直接就在文件上簽了字。
可后來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單純的擔保書。
18
為了確保這錢不會再被余平拿走揮霍,我決定親自去一趟廣州,親眼看著他把這錢還上。
上了火車,我給林荀發了微信。
一是感謝他這些日子的幫襯,二是表達歉意。
這趟廣州之行,他原是準備陪我一起去的。
可我還是覺得已經分手了,這麼做不合適,所以提前一天,獨自上了火車。
「喂?」
手機突然響了。
打過來的是個陌生號,我怕又是余平被放高利貸的人刁難,立馬接了。
結果,是醫院。
「您的體檢報告出來了,請盡快來醫院取一下。另外,我們查到您是 RH 陰性血,目前我們醫院急需這種血型,如果您愿意的話,建議您來無償獻血,奉獻出自己的一點愛心。后續,如果您要用血......」
火車經過山洞,信號中斷,聽不見了。
RH 陰性血?
我嗎?
自小到大,我沒怎麼生過病,還真不知道這事。
沒放在心上,起手又給余平打了電話。
一聽我來是替他還錢的,語氣飛揚:「好啊姐,我去車站接你!」
我在車站等了很久。
余平始終沒來。
我找了個咖啡店坐著等,沒想到,碰上了熟人。
「余安?」
對方被我撞到,被潑了一身咖啡,我正想道歉,對方卻先喊出了我的名字。
一抬頭,竟是……喬珂?
我僵住:
「你……你怎麼在這?」
真沒想到,四年未見,我們再見面,會是這種方式。
他還是那般帥氣、陽光、美好。
而且,更高貴了。
「對不起,灑了你一身。」
我捏起桌上的紙巾,想替他擦干凈價格不菲的西裝,卻與他接過來的手指碰在一處。
無意間,指尖相觸,電流般的酥麻感,傳遍全身。
莫名就讓我想起,被林荀看到的那張照片。
也許他說得是對的。
那些記憶我根本就沒忘,只是我在拼命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忘。
「沒關系,我自己來。」
「好......」
意識到紙巾還被我緊緊拽著,我趕緊松開了手指。
喬珂淺笑了兩聲,慢條斯理擦去了身上的咖啡漬。
「好久不見,我來車站送個客戶,你呢,你怎麼在這?」
「我......」
一時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說起。
19
余平被拐走的事,喬珂是知道的,他學法律,當時還幫我找了些門路。
雖然沒什麼結果,但我始終很感激。
「我來找我弟弟。」
「你弟弟找到了?」果然,他很替我開心。
「嗯嗯,才找到。他養父母家在這邊,所以......我來看看他。」
自尊心作祟,讓我不想在喬珂面前坦露我的那些遭遇。
故意表現出和和美美的樣子,把掐紅的手指尖藏在了桌底。
「那你這會?」
喬珂視線突然掃來,生怕他看出來,我趕緊把手揣進兜里。
「我在等他!忙的話,你先......」
話不用說完,喬珂明白了我什麼意思。
我承認,我是膽小鬼。
再多待一陣,我怕所有的秘密會藏不住。
「好,我確實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太好了,他終于起身,走了。
可是......
「余安,其實你不用這麼刻意。」
他又拐回來了,擱在我面前一張名片,
「分手了還是朋友,有什麼需要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來。
」
目送喬珂挺拔的背影淹沒于人海,我緩緩拾起桌上的名片。
「廣州中正律所合伙人喬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