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把身子更深的窩進椅子里,重新點了根煙,開口:「阿遠,我跟他是很多年的生死搭檔。」
搭檔?我之前曾想到過老劉跟父親是同事,但沒想到關系竟然這麼密切。
老劉沒給我反應的時間,他吐出一口煙,在煙霧中徐徐說道,「你爸當年被調到外地,配合我們辦案,異地辦案效率很高,你爸就長期留在這。」
「關于你爸,我本不想把你扯進來,你還有嶄新的人生,不應該沉湎于過去。但既然你已經調查到了這一步,我也不瞞你了,當年你爸被毒販抓走,其實不是巧合。」
什麼?!
我一下站起身,那是怎麼回事?
老劉把煙頭按滅「當年你媽生了一場大病,后來好了對吧。」
「對啊。」我一頭霧水,「可這和我媽有什麼關系?」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媽治病的錢,從哪來?」
我怔住了,「你的意思是?」
老劉緩緩張口:「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爸用我們行動的消息,換錢,換你媽媽的救命錢。」
這個消息猶如五雷轟頂,我被震的腦袋一空,愣在原地。
「最開始沒有人發現,但接連幾次的行動撲空,大家都起了疑心,開始從上到下嚴查,你爸實在沒有辦法,眼看著躲不過去了,他找到我,跟我認錯,坦白了一切。」
「阿遠告訴我,還差最后一筆錢,你媽媽治病的錢就湊齊了,」老劉的語氣開始哽咽,「他跪下來求我,但我真的沒辦法配合他,我們當時面對的是大昆集團,是全省最窮兇極惡的販毒團伙,每年流入市場的毒品不計其數,多少人因為這東西家破人亡,我...我真的沒辦法...」
老劉夾著煙的手不住的顫抖,他忍不住哭出聲來:「我怎麼湊錢,都湊不夠,是我害了他啊,是我害了阿遠啊。」
我已經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還不能完全接受這個消息,「那我爸爸,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老劉抬手擦了一把眼睛:「當年那次行動前,我們的人數、行動時間,是由我確定的,這是絕密行動,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很少,你爸找到我,想讓我告訴他具體的行動時間和警力,我猶豫了好久,還是選擇沒有說,編了兩個假數字。我想,如果這次消息是假的,以后能讓你爸徹底失去毒販的信任,也算是我拉了老搭檔一把。」
「可沒想到...」
「可沒想到,」我接著話茬往下說,「沒想到他死了,死在了毒販手里,更沒想到,他死的那麼慘。」
我瞬間明白了一切,為什麼老劉申請退居二線,為什麼一直跟淮安市的小毒販這麼熟,為什麼看到彭麗尸體反應這麼大,為什麼為了養線人,甚至不惜縱容那些吸毒的犯罪事實。
我早該注意到的,所有人都叫我阿遠,只有老劉一直稱呼懷遠。阿遠,是他曾經對父親的稱呼。
我呆呆的坐在原地,原來,父親并不是我和世人眼中認為的英雄,也許曾經是。但自他從毒販手中接過第一筆錢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一個人民警察,不再是一個,可以被兒子完全崇拜的父親。
老劉打破了沉默,問道:「你還要繼續調查這件事嗎。」
我點頭:「要,彭麗的案子還沒有結束,隱藏在淮安的地下毒品網絡還沒有被完全鏟除。
」
這一次,我不只是為了父親。
老劉安靜了半晌,站起身來,朝我伸出手:「阿遠,這一次我跟你一起。」
我起身,握住他的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但屋內的氣氛已經脫離了沉悶。我和老劉達成了一致,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只有墻角的電視機還在自顧自的播著節目。
突然,電視機上的一個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穆青。
我坐直了身子,盯著電視看,這畫面赫然是 KTV 的地下包廂,正是那天穆青他們被集體搜身的畫面。
我顧不上沉浸在往事里,老劉也注意到了,「這是...」
畫面顯然是偷拍的,鏡頭只播放了十幾秒,主持人開始解說:「近日,在我市某家 KTV 的地下一層,記者發現了一起聚眾吸毒事件......」
主持人后面的話我已經聽不到了,因為剛才畫面中的穆青,正在把一個黑色的本子,塞進旁邊喝多了女人的皮包,再然后他們就被集體關進包廂。
穆青的角度是監控的死角,沒有被人發現,但這個鏡頭一播...我們能看見,那些毒販肯定也能看見!老劉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一拍大腿:「這小子,別是臥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