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了五百塊錢遞給莊家，好說歹說把他贖了出來，他罵罵咧咧一路，拉著我進了小酒館，要了一瓶白酒沒命一樣自己灌了半瓶，然后瞇著眼睛對我說：「你是不是找我閨女來了？走啦，去賺大錢去了。不過你給我點錢，她回來我立刻喊你來。」

我說：「你也不用騙我，夏天已經死了。我只想問你，她到底是不是你的親女兒？」

夏天的父親吐了口痰，伸出幾根手指搓著，我壓住心里打他一頓的沖動，遞了幾張過去，他揣在懷中對我說：「不是，老子當年好心收留了她，結果花了老子那麼多錢，才開始賺錢就死了。」

「那你從哪里找到的她？」

那男人又搓著手指，口中罵罵咧咧，一臉的流氓相。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將那白酒瓶砸在他的手指上面，他哀嚎一聲，顫抖著說：「你不是警察嗎？警察怎麼可以打人？……夏天是她的藝名，她本來叫湘戀，藍山孤兒院你知道嗎？她從里面跑出來，然后被我收留的。」

湘依？湘戀？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踹了男人一腳，大步離去。

坐在車里，我的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抖。

湘依，湘戀，藍山孤兒院。

5

藍山孤兒院就在藍山之上，而且比較巧的是，孤兒院的韓院長與我相識多年。

當年我跟老馮在刑警隊的時候，由于職業的特殊，經常要處理一些孤兒的安置問題，陽城只有這麼一個孤兒院，自然算是我們的對口單位。

這些孩子從小沒有父母，甚是可憐，刑警隊每年都捐款，有時間就會過來幫忙。

韓院長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慈眉善目，說話慢聲細語，看到我來的時候她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能再看到你真好。

」

老朋友重見，的確讓人歡喜，寒暄了一會兒，跟著韓院長在孤兒院里漫步，看著楓葉漸紅。

「孤兒院里曾經有過一對叫湘依、湘戀的雙胞胎，是嗎？」我慢慢問道。

韓院長站住，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我知道湘戀的死訊，警察們已經來問過了。到底是當年你送過來的孩子，現在出了事，我知道你這麼重情重義的人不會不管。」

「我送過來的孩子？」我猛然站住。

「你忘了嗎？啊，你的病！你還記得二十年前一中小賣部的案子嗎？這就是那家的雙胞胎啊！」

我身體一顫，無數的畫面閃入我的腦海中，那一片血泊，那散落在地上的小食品，那倒在地上的年輕夫妻以及一直都在哭的雙胞胎……

我跌坐在地。等到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韓院長的辦公室，額頭上敷著毛巾，我的眼前擺著一個資料夾，韓院長站在我的身后不停地按著我的太陽穴，看到我清醒過來，她摸了摸我頭上的疤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既然都退休了，就不要老想著工作了，沒事兒過來陪孩子們玩玩，不也蠻好的？」

我嗯了一聲，翻開了那個資料夾，看著湘依、湘戀兩人的資料，恍惚間想起了一切。

二十年前陰城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市的案件，學校的三個學生為了慶祝生日，準備跳墻去網吧，但發現錢不夠，于是他們搶劫了學校旁邊的小賣店。開小賣店的是一對小夫妻，丈夫剛剛關門被背后出其不意的一刀捅死，妻子被三個學生關在小賣店中侵害折磨之后，用剛燒開的熱水澆在臉上逼迫她說出錢藏在什麼地方，最后割喉而死。

這對夫妻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姐姐叫湘依，妹妹叫湘戀，當時剛剛八歲，那天跟姥姥在家寫作業等父母回家，卻沒有想到父母再也沒有回來。姥姥一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心臟病發作沒有搶救回來，兩姐妹再沒有別的親人，于是就被刑警隊送到了孤兒院。

這個案子是我偵辦的，其實沒有任何的難度，早晨就在網吧抓到了還在上網的三個人。兩個學生因為年齡夠十四歲被判了刑。但有一個男孩兒要在第二天過十四歲生日，逃開了法律的制裁。我記得當時還發生過很大的討論，圍繞的就是案件發生時這個男孩是否成年。

最開始網吧的老板說他們是凌晨一點多才去的，但第二天又改口說晚上十一點多，男孩家里在當地是商人，我們曾經調查過，有涉黑的嫌疑。網吧老板這個唯一的人證咬死了時間，畢竟涉及未成年人，又在社會上引起不小的反響，當時我們也不敢用主觀臆斷干擾辦案，只能依法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