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里的內容被清空過,所有的通話記錄和短信都被刪除了,只剩相冊里一段視頻安靜地躺在那里。
我馬上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張皓想要給我看的東西。
視頻在 50 萬像素的攝像頭下顯得有些模糊,畫面一直在晃動,顯然拍攝者在錄像時處在一個非常激動的狀態。
視頻里臨近黃昏,拍攝者大概是在一個公園樣的地方,四周滿是樹木與鮮花,相機對焦在天空中,一直在晃來晃去,畫面中偶爾閃過一些白色的噪點。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半分鐘,拍攝者顯然是在找著什麼,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快進時,畫面又一次閃過一大片白色噪點,這時視頻里出現了男人的聲音,是那種面臨巨大刺激時被刻意壓低的聲音:
「找到了。」
男人的聲音刻意地有些變形,但憑著多年的熟悉我還是一下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視頻停在那里,在重復幾次深呼吸后張皓又一次開口:「我找到了,陳谷。」
繼而是畫面的緩慢移動,他似乎在仔細調試著攝像頭的位置,在一連串的細微移動后,我終于看到了他想要拍攝的東西:
一座巨大的青銅門。
六、
視頻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青銅門。
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門極為相似,因為視頻的關系,我第一次看到了它的顏色,淡青色的大門在虛空中靜靜地存在著,好像它本身就在那里一樣。
張皓可能是太激動了,畫面又開始輕微地抖動,隨著畫面的抖動,門又變得模糊起來。
「看到了嗎?」
張皓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這就是報紙里的那片海市蜃樓。」
鏡頭反轉,張皓的表情有些猙獰:
「看得到嗎,陳谷?」他盯著我,「我要去那里。」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我靜靜看完了整個視頻,腦子里仍然一片混亂。
猴子一臉茫然地看著我,顯然他也無法理解視頻中發生的事情。
我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用力拍著腦袋試圖將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忘掉,可一閉眼,滿腦子都是視頻最后張皓扭曲的表情。
「那張照片上的門和視頻里的一樣嗎?」猴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這怎麼可能?」猴子表情復雜,「怎麼可能在不同時間存在一模一樣的海市蜃樓?」
我心頭一緊,又一次打開手機將視頻的詳細信息調了出來。
視頻的拍攝日期是張皓和我最后一次見面的 3 天前。
也就是說,這段視頻是在我倆見面前就錄好的,張皓并不是為了讓我明白事情真相而刻意返回去拍攝的視頻。
這很奇怪,在視頻拍攝后他為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找我,非要等到 3 天后?在這 3 天里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以直接告訴我,究竟是什麼讓他選擇在見到我時沉默不語?
夏天的夜有些微涼,我倆不約而同地看向黑洞洞的門口,內心突然泛起一陣恐懼。
七、
那天晚上我斷斷續續做了好幾個奇怪的夢。其中一個夢里,張浩站在舊雜物間的門前,他指了指我的手,我低頭看到手中的諾基亞手機。
「是要這個嗎?」
我舉起手機問他。
他不說話,只是盯著我笑。
再次醒來是在中午,猴子睡在一旁的沙發上像頭死豬,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起身坐在床上發呆。
老家拆遷后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那里了。
海市蜃樓的形成原理科學上已經解釋得很通透。但真的存在用相機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海市蜃樓嗎?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海市蜃樓,也應該對應著現世真實存在的建筑,視頻中門別扭的姿態和顏色又明顯不符合現世構造。
可如果那東西不是海市蜃樓,又會是什麼?
我對這件事充滿了巨大的好奇心,這份殺死貓的好奇心遮蔽了我的恐懼,讓我忽略了張皓和他女兒失蹤傳遞出的危險信號,忘記了事情的古怪程度或許不是我可以掌控的。
我叫醒猴子,決定和他一起去老家那邊看看。
那時的我沒有想到,正是這個看似普通的決定,成了推倒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那之后迅速垮塌的一切,都是因此而起。
又或許,當我決定探尋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便已悄悄開始轉動。
如果能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不會再去冒險,我會在那天晚上用一切辦法留住去意已決的張皓。
可惜沒有如果。
八、
我們沒有選擇開車,乘地鐵來到了記憶中的老地方。
老家被拆遷后改成了人民公園,我站在公園門口莫名地想起溥儀回故宮買票的段子,好在人民公園免費對人民開放,這一點我們倒是比溥儀強點。
「你確定他說的是這里?」
猴子問道。
我點點頭,其實在看到視頻的那一刻我就懂了張皓的意思,視頻所在的地方,就是老家雜物間的位置,只是物是人非,當年的東西早已被時間抹去痕跡,我倆站在人來人往的公園中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