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診了一個有自殺傾向的幻想癥病人,后來他真的死了,在他死去的三年后,我居然在電視上看到了他,而周圍人卻告訴我,我根本沒有接診過這個病人。
1
「名字?」
「周尋。」
「你說你總夢到另外一個自己?」
我抬頭看向這個面色蒼白的小伙子。
「對。」
「什麼時候開始的?」
「十七歲。」
「你現在多少歲?」
「三十五歲。」
「可你之前的病例上寫著二十七歲。」
我微微蹙眉,仔細打量著他。
他太瘦了,眼眶下泛黑的淤青尤其明顯。
「對,對,是二十七歲,夢里那個我三十五歲。」
他摸了摸臉,訕笑道。
我提筆在病歷上刷刷寫下:存在意識障礙和判斷紊亂。
「職業?」
「畫家。」
「畫作能讓我看看嗎?」
「可以。」
他從背包里掏出平板,打開他的電子畫展,遞給我。
我吃了一驚。
他的畫作居然得了世界最高美術獎項——亞歷山大盧奇繪畫獎金獎 。
畫展里的畫不算多,但整體風格奇譎詭秘,似乎都不是這個世界的景象。
代表作有三幅畫,分別畫著一只血淋淋的綠毛斷掌、一座墓地環伺古建筑的小島、一群嘶吼著的長毛怪物。
看得我后背直冒冷汗。
網頁海報醒目的位置上寫著,「后現代主義」「中國畢加索」。
「這些都是你夢里的場景嗎?」
我將平板遞回給他。
「是。從我十七歲時在一條大河邊撿到一個漂流瓶起,就一直做這個夢。」
「能講講嗎?」
我記錄完最后一個字,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這個瘦削的年輕人。
「我夢到殺人和打怪。」
「誰殺你?又是誰打怪?」
我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是,是我殺別人,不,是我殺我自己,別人殺我,也是我打怪。
」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紙上寫下:語言功能紊亂,有被害妄想傾向。
「能具體講一下嗎?詳細一些。」
「可以。」
他舔了舔嘴唇,開始給我講他做了十年的夢。
2
血月孤懸,鴉鳴陣陣,此乃亂象。
我和哥們兒岳霖為了完成一個課題,前兩日來到位于西南邊陲的岜沙族古村落居住,想碰碰運氣,看看有什麼發現。由于不是本村人,村長老杜將我們安排在山腳守林員曾住過的小木屋里。
許是不適應,抑或是昨晚天象過于異常,我一夜心神不寧,睡得極差。
「開門,快開門,兩位老弟,出事了。」是老杜的聲音。
我看了看表,凌晨五點半。
岳霖被拍門聲嚇得一激靈,坐了起來。
我光著腳,踩著冰涼的地面,連蹦帶跳開了門。
老杜臉色煞白地闖進來,氣喘吁吁地遞給我一個盒子。
「周老弟,你快看看。」
那是一個比巴掌稍大的盒子。
雕花古樸,肌理潤澤,陰沉木所制,盒子上裹了一層深紅油亮的包漿,一看就是老物件兒。
我接過盒子,輕按開關,隨著「嘭」的一聲脆響,盒子應聲而開。
盒子里的東西我只看一眼,便心驚肉跳。
黃色絲質布上蜷縮著一只不知道什麼動物的斷掌,上面長滿了墨綠色的絨毛。
這些絨毛映著昏黃的燈光,仿佛活的般輕輕蠕動。絨毛的頂端有蝸牛觸角似的小小的眼睛。
手掌斷面滲出斑斑血跡,但這暗紅的血液卻閃著毒蛇眼睛般的熒光綠。
我深吸一口氣,強忍心中的悸動,「啪」一聲蓋上盒子,攥在手里,后背直冒冷汗。
這個斷掌,我他麻見過。
我十七歲那年,有一天放學,鬼使神差地走進一家畫廊,看了一個畫家的個展,畫作里有很多長毛怪物,有座神秘的小島,還有一只古怪的斷掌。
那種難以言說的神秘詭譎氣氛,如漩渦般將我吸了進去,從此,我迷上了神秘物種,大學時報了神秘物種研究專業,師從沈平教授,碩博連讀,成為了一名神秘物種研究學者。
3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夢里那個你看過你的畫展?而且因為看了你的畫展而從事神秘物種研究?」
我忍不住打斷道。
面前的年輕人撓了撓頭道:「對,是這個意思,我的畫對他的人生影響很大。不過,我當時對此毫不知情,在現實中也從未見過他。」
「據你所說他的年齡比你大,為何他會在十七歲的時候看到你的畫展?那時候你應該還沒開始畫畫吧?」
「這個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時空錯置吧?」
我在病例上飛快寫下幾個字:思緒混亂,有人格分裂傾向。
對他道:「請繼續。」
4
岳霖拿盒子打開一看,差點兒把盒子扔地上。
「這東西哪兒來的?」我問老杜。
「這不前天嘛,就是你們到的第三天,發生了一次小地震,你們住的這個地方可能不明顯,村子里卻晃得厲害。地震完第二天,村邊的大河中心就出現了一座小島,昨天村里組織了五六個人上島查看,奶奶的,人全部都不見了,等了一夜也沒有一個人回來。」
「今早村里漁夫打魚打上來這個斷掌和盒子,嚇得尿了一褲子,拿給了我。你們不是搞什麼神秘物種研究的嘛,我就拿給你們看看是什麼怪物的斷掌?你們說村里派上島的人會不會被這怪物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