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著剛進廟門的「我」提醒肩上的斷掌,「我」先是一驚,接著淡定地扯下掛在肩頭的斷掌,放進身上的木盒子里。
我忍不住又閉上了眼睛,無力感如箭般穿心而過。
我陡然想起,我們進廟門不久整理完物資,擦拭完神像,發現房梁上投下一個影子,而老杜將會槍擊房梁,冷汗唰一下冒了出來,就在我睜眼的一瞬間,「老杜」正端起槍對準我的位置。
「砰!」一聲,裝了消音器的火槍,聲音小得如同放了個響屁。
我匆忙閃躲,撞上了房梁上掛干尸的繩索,引得十幾個干尸全部抖動起來。
「撲通,撲通!」兩聲,掉下來兩具干尸,其中一具正是剛才掛上房梁的「老杜」。
下面的「老杜」撥弄干尸,發現了自己的項鏈,開始跟「我」和「岳霖」討論。
我緊緊抱住房梁,如同陷入夢魘般地冷汗淋漓。
不久,他們出去扎木筏,然后開始渾身癢,長出綠毛來。
門外開始響起撞擊聲,他們去打門外的怪物,我趁機通過氣窗逃離了這座廟宇,一口氣跑到水邊。
如同窒息又重獲氧氣般,我大口喘著氣,在天邊最后一絲亮光的映照下,我發現水中的自己全身幾近赤裸,渾身長滿長長的綠毛,嚇得我差點兒暈死過去。
我全身的衣服已被孢子腐蝕成破布,背包也僅剩一根帶子掛著,猶如風化的塑料般,我伸手一碰便分崩離析,背包里東西散落在地,小小的筆記本夾著我的筆,掉在草地上。
我戴上手套,顫著手拿起筆,打開頭燈,寫道: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因為一時沖動來到這座小島是我此生最大的錯誤……看到這封信的人,切記,千萬不要登島。
我將寫有我經歷的信卷好,放進一個空礦泉水瓶里,拋進河里。
16
「抱歉,你說夢中的你寫了封信,做了個漂流瓶拋進河里?之前你說你十七歲的時候撿到一個漂流瓶?這二者有什麼聯系嗎?」
我忍不住再次打斷他,用筆搗著病歷上的記錄說。
他眉毛輕皺,看向我,好像對我的貿然打斷有些不滿,但依舊回答了我的問題。
「沒錯,我撿到的漂流瓶正是夢里的我拋進河里的。自我十七歲撿到這個漂流瓶,看了這封信之后,就一直在找這座小島,可當地人說根本沒有這座島,而且也根本沒有老杜這個人。但我確定一定有,也許它出現過已再次沉沒,抑或它還未出現。」
「我根據他描述的場景和我所做的夢,創作了這些畫作,可以說沒有這個漂流瓶就沒有這些震驚世界的杰作。」
他很冷靜地盯著我的眼睛看,似乎在判斷我對他所說的一切的相信度。
幻想癥的患者有很多把夢境當現實的,還有分不清現實和幻想以及夢境的,時空在他們那里完全是打亂打碎的,這些患者其實很痛苦,他們意識模糊,記憶混亂,每天都備受折磨。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根據你的講述,你們二人的人生彼此影響,而且都是很關鍵的有決定性的影響,比如你的畫影響了他的人生抉擇,他的漂流瓶開啟了你的夢境,并使你走上了藝術創作之路。」
「可以這麼理解。」他臉上現出一絲欣喜,對于我能說出這番話很滿意。
我在紙上寫下「漂流瓶」
幾個字。
「那個瓶子還在嗎?」
「還在,我帶來了。」
他翻找背包,從中拿出一個舊礦泉水瓶,瓶身沒有標簽,透明的瓶子里蜷縮著一個紙卷,他掏出來遞給我。
信紙泛黃陳舊,我小心翼翼展開,上面字跡潦草,還有個別錯別字,一看就是寫于匆忙之間,部分語句略微不通,寫信的人明顯處于慌亂和思緒混亂之中。
但不能說明什麼,很多幻想癥患者都是表演型人格,部分還合并人格分裂。
這個周尋應該是從十七歲時就開始病了。
「剛才我沒聽錯的話,在你的夢中除了有一個『主我』還有其他『我』因為時空碎片匯聚在一起?而你撿到了那個『主我』扔進河里的漂流瓶?」
他眉心展了展。
「是的,那些神像手中的球切割了時空,導致時空錯亂,讓分處不同空間的我們在小島上匯聚在一起。而我和『主我』很有可能我們處于同一空間的不同時間,甚至很有可能是時空交錯。由于某種原因我和他的時空,如同兩根鐵絲般被扭在一起,時而交織,時而分離,彼此糾纏,彼此影響。」
我心里一沉。
他已然把夢境當成了現實,而且還運用了物理學的平行時空和量子糾纏理論,將之合理化,并深信不疑。
若是此刻我說他有幻想癥,估計他得跟我拼命。
「冒昧地問一句,既然你對自己的夢如此堅信不疑,為何會來看精神科?」
我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他嗤笑一聲,用雙手搓了搓臉,道:「在你們看來,我不該來精神科嗎?人性使然吧,就像『三人成虎』,原本自己很堅定的事,當周圍人一而再,再而三,否定你的想法,灌輸與之相反的觀點,慢慢就連自己也會懷疑自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