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萬幸還能堅持自己原來的想法,那就會被周圍人用看傻×的目光鞭撻,直到你屈服或者崩潰。」
他眼圈泛紅,啞著嗓子繼續說道:
「我去了無數個精神科,找了不下十個心理醫生,就是想看看有誰可以相信我,讓大家包括我自己不覺得我有精神疾病,而只是個經歷奇特的正常人……」
我理解他的痛苦,但是作為醫生,我無法違背我的職業操守去違心安慰他,去告訴他他精神沒有問題。
「對不起,你的夢,你懂的,太……太過于離奇,實在超出了我們理解的范疇。」
我試著解釋我對他的質疑,將漂流瓶還給了他。
「你若是覺得累,我們可以改天再繼續……」
他深呼一口氣,擺了擺手,打斷了我,說他可以。
17
孤月當空,河水映出面目全非的我,我忍不住發出絕望的嚎叫,凄厲而無助。
我渾身燥熱得厲害,如同百蟲咬身般,疼癢難耐, 翻滾在地,落入水中,「撲通」一聲激起一大片浪花,入水清涼,舒服不少,水中蟄伏著三四只個赤睛綠毛,闊嘴尖牙的水怪,靜靜地看著我。
我心驚肉跳,奮力游走,它們卻不曾追來,驀然發覺我竟已然是它們的同類了。
我浮出水面,清澈的河水里,映出我黑色的眸子,這也許是我與他們唯一的區別吧。
可為什麼我與他們不同呢?
我猛然發覺,此刻的我不再惡心頭疼,也不再乏力了。
看來,我與他們之所以不同,還有一絲意識,或許是因為我感染過瘧疾,中和了一部分毒素。
這還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很快,晨曦又來了,帶來了馬達聲和人聲。
又一船「我們」來了,我急忙游向他們,沖他們喊「停下!」「回去!」
不料發出的卻是恐怖的嘶吼。
很快,水中的怪物攻擊他們,他們逃上岸,我用最快的速度,沖到剛剛登島的「我」身邊,一只手緊緊扯住他的肩膀,努力地沖他喊「回去!快回去!」
他滿臉驚恐,用手中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削斷了我的手掌,血流如注,我疼得大喊一聲。
另一個「老杜」趕上前來,沖我開了兩槍,我忍住劇痛,就地一滾,掉入河中。
18
「不好意思。」
我忍不住第三次打斷了這個小伙子的故事。
這個故事說客氣一點兒叫「燒腦」,不客氣地講那就是「太繞」,我完全聽糊涂了,必須確認一下。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之前老杜拿給你的那個盒子里的斷掌,其實是你自己的手掌?而且是后來又一個登島的你砍下你的手掌裝進盒子里的?再后來掉進河里,被打魚的漁夫撿到,交給了老杜。這是一個循環,對不對?」
他嘴角微翹,露出一絲笑意道:「肖醫生,你是第一個聽出這是個循環的醫生。對,我拿著老杜送來的斷掌登島,但在途中,我與水怪搏斗的時候弄丟了,后來我砍了另外一個『我』的手,裝進盒子里,在我殺了廟內那個『我』,把他尸體扔進河里的時候,盒子和斷掌掉進河水里,清晨被漁夫打魚撈上岸,送到老杜手里,老杜拿著斷掌來找我和岳霖。這是一個圓。有點兒繞是不是?」
我很想客氣一句說不繞,但是我很難違心說出這句安慰他的話。
我揉了揉泛酸的太陽穴,在紙上寫下:斷掌。
并做了一個請繼續的手勢。
19
我把頭埋在水草里,過了許久,才從劇痛中緩過神兒來。
我不想死在這兒,我還沒有完成課題,還沒有完成我和我導師的夢想,無論如何,我都要證明神秘生物研究不是廢柴專業,而我自己也不是廢物,我要功成名就,我不要做 loser!
我奮力劃著水,向河岸游去,游啊游,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次晨曦來臨之前,我終于到了河邊,我搖搖擺擺從河里爬出來,卻被一個早起的老大爺看到,他大叫著轉身逃離,我沖他喊:「莫怕,我不是水怪。」
可他跑得更快了。
很快,他帶著一群手拿武器的老弱婦孺還有一個「老杜」。
他二話不說對著我就是一槍,真疼啊,好像肋骨斷了一根,我發出一聲慘叫,拼命向河邊跑去。他們緊跟其后,在我跳入河中的一瞬,「砰砰砰」三四個子彈射進我的身體,其中一顆嵌入我的心臟,血霧四散,在我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奮力擠出人群的又一個「我」和又一個「岳霖」。
呵,原來如此。
「撲通」一聲,我沒入水中。水從四面八方將我包裹,竟讓我生出一絲溫暖的錯覺。
我睜大了雙眼,血一股一股地冒出,混入水中,一片血紅中,我輕輕落在了河床上,躺在了無數個斷了一只手掌的怪物尸體中間,與我一模一樣的不同腐爛程度的怪物中間。
20
「沒錯,我們一開始來到河邊,遇到村民打怪物,那個怪物正是另一個『我』,但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也就說循環和平行空間也許早就開始了。
」
這次他主動停下來給我解釋,倒免了我想要再次打斷問他又不好意思的尷尬。
「冒昧地問一句,你是不是看了很多科幻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