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點許,傳來喜訊,X 村的制毒窩點被成功一網打盡,現場抓捕制毒罪犯十二名,無一在逃,我方僅三名警員受傷,無人死亡。
現場查獲溴代苯丙酮原材料逾十噸,成品麻黃堿約 600 公斤,成品冰毒約 300 公斤。
隨后一直持續到凌晨四點,李局那邊也陸續傳來喜訊,那些嘍啰毒販們也被陸續抓捕歸案。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是嗎?
我必須守著陳麗麗三人,以防中途有突發情況需要用到她們,所以沒有參與現場行動。
而聽著上面那些捷報,會有輕而易舉的感覺。
但其實,不是的。
19后來,我去了一趟醫院,為負傷的兄弟們做后勤。
才聽到了一些現場的片段。
馮軍在醫院里,他的頭縫了三十多針。
在進入化工廠之前,他們制定的是包圍策略,則兵分兩路,前后夾擊。
而馮軍則是正面出擊的那一隊。
在沖進化工廠后,制毒犯罪分子不僅沒有束手就擒,反而非常迅速地分散開來,第一時間拉斷電閘,現場陷入一片黑暗。
馮軍一馬當先,朝著其中一個制毒頭目追了過去,并鳴槍示警。
但黑暗中,卻有另一個犯罪人員早已取到了鐵管當武器,并來接應該頭目。
在馮軍追擊的過程中,這個罪犯一個鐵管直接拍中了他的額頭,頓時他血流如注。
這完全是下死手的,倘若該毒販不是也忙于逃跑,馮軍可能會被打死在那里。
但即便流血不斷,他仍然咬著牙掏出手槍,射中了該毒販的大腿,阻止了他的逃匿。
而想要逃走的制毒頭目,也被包過來的同事們截住,按倒在地上。
更離譜的是,馮軍他是等同事們包圍過來,親眼看到毒販被捕,才敢倒下的。
他所擁有的意志力,似曾相識。
老徐也是化工廠行動中三名傷者中的一員,他跟馮軍沖得最猛,兩個人,都是置生死于事外那種。
但那地方滅了燈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沖得靠前的人,一定傷得最多。
他傷得最重。
他在給某個罪犯戴上手銬之時,遭到對方陰險毒辣的反抗與偷襲——
該罪犯居然藏起了一把匕首。
老徐沒能反應過來,被對方用匕首刺到了腹部。
只要偏差那麼一點點,被刺破肺部的話,那他大概率是要因公殉職了。
我見著他時,他正躺在病床上,滿臉愁容。
我第一時間責備他,都五十歲的人了,怎麼能那麼自以為是,沖得那麼靠前。
他嘟嘟囔囔地吼了一句:
「滾,我不沖不還是我的人在沖……」
隨后,他又馬上問我,李局那邊進度進展得怎麼樣。
我也一一跟他匯報了,并告訴他,該抓的基本上都抓回來了。
他才滿意地閉眼休息。
趙俊,也在醫院里。
他分在了李局那一隊,由于這一批吸毒販毒人員并沒有聚集在一起,所以我們的隊員也需要分散追蹤。
行動時是針對一名嫌犯,需要至少兩人一組,不能單獨行動。
但就算如此謹慎,趙俊還是受傷了。
他傷得不算嚴重,但是卻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當時,他與另一名同事要抓捕的對象在 KTV 里唱歌,在沖進包廂認準目標,并成功把他按倒之后,意外才發生的。
這個癮君子,他剛好毒癮發作了!
在趙俊想要給他戴上手銬的時候,他突然像只喪尸那樣發起狂來了。
趙俊已經算是個孔武有力的青壯年了,但居然被這瘦弱的男子給頂了起來。
男子扭過頭來對著他嘶吼,嘴角還流著口水,那樣子,真是像極了一只活生生的喪尸。
趙俊被嚇傻了,呆滯了有那麼一兩秒。
也就是這一兩秒,該男子朝著趙俊撲了過去,并張嘴咬中了趙俊的手臂。
他的小臂皮膚,被直接咬著撕下來一塊。
好在這也只是皮外傷而已,趙俊清醒過來一發力,把對方甩在一旁。
旁邊的同事也迅速出手,兩人合力把男子給制服了。
但,真的是皮外傷嗎?
來到醫院之后,趙俊以為自己只要消消毒,包上點紗布就完事了。
但和藹的醫生聽說他是跟癮君子搏斗,并是被癮君子給咬傷之后,頓時臉色大變。
醫生立刻命令他,對,是命令他,讓他立刻把犯人帶過來做核酸,要立刻排除艾滋病的感染。
趙俊說,那一刻,他全身都是涼的。
當我找到他時,他還在等艾滋病核酸的結果,一般是要 24 小時,但醫院加急了,專人專檢,承諾 3 個小時出結果。
他說,我沒事。
可是,我看到這一米八大個子,平時無論碰到什麼事都不慫的男人,居然在顫抖。
連他說「我沒事」這三個字的聲音,都在瑟瑟發抖。
我坐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等。
這幾個小時,異常難熬。
當然最后,結果還是好的,那名癮君子并沒有患上艾滋病。
但我永遠都會記得,趙俊那瑟瑟發抖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怯,但我,卻暗暗鼻酸。
還有其他好多個同事,戰友,在這次行動中都受了傷。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那就是——
他們并不覺得委屈。
更沒有后悔。
20這個案子的后續,持續了很久。
但至少在我們當地的制毒窩點,是徹底打掉了,那群制毒的主謀里,果然并沒有李立輝。
他們是一群大學生,因為不愿腳踏實地做事情,又想致富發財,所以湊在一起干起了這種不法勾當。
這說明,我們的禁毒之路,仍然漫長。
比如,這幫人制售了那麼多的毒品,他們的下家是誰?
那必定又是一群窮兇極惡的毒販。
馮軍會帶著這些線索回到市禁毒大隊,他們會把資料同步給其他縣,其他市,其他省份的同僚們,共同把所有沾毒的犯罪,徹底撲滅。
在案子審理階段,我們仍與馮軍有交集,我們會討論案子,會一起聊天。
但是他再也沒有提過那個名字。
她叫黃海燕。
今年二十七歲。
永遠也只有二十七歲。
她有一個兩歲的兒子,有一個非常愛她的丈夫。
她有夢想,但并不是寫作,而是成為一名刑警。
用血保民安,用肉鑄警魂。
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