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坐在大廳角落，怔怔看著媽媽耷拉著眉眼，在低聲啜泣。

是我殺了爸爸嗎？

我給了他肉片，他吃了，然后就死了。

為了掏出吃下去的那塊肉片，他殺了自己。

爸爸是因為我死的嗎？

我疑惑彷徨，看著那發紅的裹尸袋，心神搖擺顫抖。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我爸爸。

而爸爸最后喊的「饒了我」到底是對誰說的？

是「那個人」？

還是……她？

我想到一個可能，驚懼看著媽媽越發消瘦的身影。

媽媽第一次出廚房是昨天晚上，哥哥日記上說要提醒我小心。

而在提醒我之后，夜里哥哥就死了。

媽媽第二次出廚房是因為警察來了，回來后我在夢里聽到，爸爸說想吃肉，媽媽嘶吼問他想死嗎？

爸爸吃了肉，爸爸死了。

哥哥日記里說，媽媽不應該從廚房出來。

是因為他知道，媽媽出來就會死人嗎？

現在是第三次，媽媽又出廚房了，這次死的人會是誰？

我打了個冷戰。

21

「小木，振作起來，你還有媽媽，你這麼消沉，你哥哥，你爸爸在地下也會悲痛的，振作起來！」

陳警官憐惜地看著我，塞給我一瓶水。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媽媽一直在時有時無看著我，目光讓我渾身發冷。

陳警官見我沒說話，再次開口：

「你媽媽說，你倆不去警察局做筆錄了，我答應了。」

我瞳孔驟然收縮，驚恐道：「不！我要——」

然而我終究是沒說出口。

一只干瘦好像只有骨頭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媽媽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松垮的眼眉快要蓋住眼睛，嘴角微微翹著，柔聲道：

「小木，天快黑了，你要吃飯。

」

我亡魂大冒，在我的角度里，媽媽的眼睛帶著震驚和惱怒，正直勾勾看著我。

她知道我發現她和爸爸的秘密了！

我害怕得難以自持，身體一下軟倒。

但媽媽那只手卻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把我提在了空中。

媽媽煞有其事地對陳警官道：「看，她都餓得沒力氣了，必須吃飯。」

陳警官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起身對著媽媽說：

「還請太太節哀，照顧好小木，我們就告辭了，明天再來詢問些情況。」

「好。」媽媽點頭。

一股寒意從媽媽抓著     我的胳膊，游遍我的全身，我絕望至極，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警察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媽媽了。

我抬頭去看媽媽，卻看到了更讓我驚悚的一幕。

媽媽背后墻上的掛鐘，時間已經到了 8:20。

警察處理完爸爸的尸體后，原來天已經黑了。

而 8：30，我就要吃晚飯了。

「該吃飯了小木，今天，你幫媽媽端飯。」

22

媽媽毫不傷心，又進了廚房，我坐在椅子上，恐懼已經將我淹沒。

廚房門關閉了，我再也忍不住，拿起手機就要給陳警官打電話。

無論如何，我不能再待在家里。

只是，當我手指按上手機的時候，媽媽出聲了。

「小木，不好好吃飯——」

我嚇得渾身一顫，手機一下滑落在地上。

「會死的。」

媽媽耷拉眉眼下震怒的眼睛，似乎透過廚房門看到了我。

可一刀刀切肉的聲音又證明她分明還在案板上切肉。

我心臟狂跳，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切肉的媽媽正對著案板，頭轉過 180 度，死死盯著我。

我全身冷汗直冒，不敢去撿手機，強自鎮定著想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可好半天，我只能顫著音回道：

「媽媽，小木不想死。」

廚房里切肉的聲音突然消失。

氣氛安靜而詭異，我僵硬坐在椅子上，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廚房一直沒有聲音傳來。

而直到有濃郁的肉香味飄出。

我才反應過來。

原來，媽媽在煮湯。

「小木，端飯。」

我打了個冷戰，慌忙起身向廚房走去，只是越走，我顫抖得越厲害。

廚房門卻在我面前詭異打開。

我嚇得尖叫出聲，但又趕緊捂住了嘴。

媽媽背對著我，看不到臉，但我感覺她就在看著我。

我戰戰兢兢走進去，端起旁邊的肉湯，不敢看她，立刻向外走去。

而等到我走到廚房門口，媽媽突然開口。

「多吃點，你餓壞了。」

我腳步頓時一亂，慌張點頭，趕緊出了廚房門。

身后廚房門關閉。

媽媽沒有出來。

23

我像是松了一口氣，但肉湯還在手上，而媽媽似乎還能看到我。

我依舊沒法放松下來。

我端著肉湯，再次坐回了哥哥的位置。

這一次，爸爸不會在旁邊咧嘴看著我。

沒人喊「小木，吃飯」。

但我能感覺到，媽媽的眼睛透過廚房門一直在盯著我，讓我全身雞皮疙瘩直冒，如坐針氈。

我只能拿起勺子。

喝湯，回去吐掉。

我心里這樣想著，而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我舀起一勺湯，送進了嘴里。

耳邊卻突然傳來媽媽的聲音。

「這次，要全部吃完。」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廚房門，我要吃掉肉片？

而在我彷徨害怕，遲遲不吃的時候，我又聽到了可怕的聲音。

「小木，吃飯！」

爸爸暴躁的聲音詭異傳來。

我瞳孔急劇收縮，湯勺一下跌落在地上。

然而不等我反應，又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小木，快吃，活下去……」

死去的哥哥急切催我吃肉，而廚房門口又出現了人影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