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外面便傳來零星的槍聲與呼喊聲。
我能做什麼呢?今天死,或者明天死,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麼區別。避難所撐不過今天了,我會被喪尸撕裂,運氣不好的話還不會當場死掉,會較為清醒地看著自己被分尸、轉化。
我可不想成為疫民的一員。
我的內心被悲傷充沛著。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我要做什麼?
我輕輕拖動輪椅。
屋子的一角,有臺小型冰箱。我挪動過去,打開了冰箱的門。
早就沒有電了,冰箱當然不會運作,但里面并不是空的。
出乎我的意料,冰箱里面竟然有密封的部隊火鍋的材料。這個發現令我欣喜若狂,看來,我能做一個飽死鬼了。
世界末日,我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吃部隊火鍋。這是個不錯的儀式,也是不錯的結局。如果我這麼寫進劇本的話,KSB-TV 的編劇顧問會氣死吧?
悲傷的時候,我總想獨自吃部隊火鍋。說干就干,我在屋內找到火柴與斧頭。利用斧頭,將木質的床頭柜劈開成木條,用火柴點燃,架上裝滿水的鍋,等水燒開。屋子是緊閉的,我會快速吃完部隊火鍋,然后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辛拉面、火腿、番茄沙司、切片年糕、辣白菜、豆腐、魚丸……好豐盛的部隊火鍋。
水已經燒開了,我將食材一一放入,配好番茄醬。
因為火烤和不透風,室內的溫度變得很高。我也漸漸覺得有些暈眩,我知道,時間就要到了。
就要到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火鍋煮好了,翻騰的水面被食物覆蓋,這是災難發生以來,我吃到的最豐盛的一頓餐。
饑腸轆轆的我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撈起拉面,扔進嘴里。
出乎意料的索然無味。
——我什麼時候丟掉了味覺的?
我面前的部隊火鍋,并沒有什麼味道,根本難以下咽。怎麼可能會這樣呢?哪里出現了問題?
屋內旺盛燃燒的火柴一直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但遮蓋不了外面逐漸密集的槍聲。
疫民在咆哮,風刮得響亮——我知道,那是二代疫民扇動著三米長的肉翼,在半空盤旋。敵人中有個會飛的二代疫民,這無疑雪上加霜。
我終于回想起來了。我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媽的,是大辣醬……部隊火鍋需要大辣醬才對。明明是最喜歡的料理,每次又都是自己一個人吃,我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配料。哪有部隊火鍋不需要大辣醬的?
「我怎麼會不記得這個呢?明明我這麼愛吃的啊……」我自言自語,開始了新一輪的翻箱倒柜。
這里什麼都有,不可能沒有大辣醬吧。
我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恍惚間,出現很多幻覺。我在那幻覺里好像看到了面孔模糊的崔素美,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揮手向我告別,我聞到了她身上獨有的香水味,那清香撲鼻,讓我徜徉其中。
「勝賢哥,再見。」她笑靨如花。
「不要啊……素美。」
7
屋子里有素美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很淡,剛才我竟然都沒有發現。
而我確信身上那小瓶香水此時是密封的。香水從哪里來?還有其他人會用這款香水嗎?我掏出小瓶香水,瓶子周身貼的標簽已經磨沒了。也是這時,我才發現,標簽底下還有個刻上去的圖形。
輪廓看上去是個外國老人的臉。我感到一陣熟悉,只是一時沒想起他的名字。
我并沒有在鄭彩恩的屋子里找到辣醬,倒是有了新的收獲:一本日記。
日記本很厚,外殼是破的。我翻開了日記。
不得不說,鄭彩恩的字跡很潦草,有些難以辨認。
「一切都太突然,前天跟朋友喝了酒,聽他哭訴了一夜的狗血悲苦愛情,昨天醒晚了,結果一起床,整個世界就變了個樣。爸爸媽媽都變成了可怖的怪物。我……我放了一把火燒掉了家,看著爸爸媽媽被火焰包裹全身……我含著淚逃出了江南區,很快所有人都出不去了,世界亂了套,我看到人們在自相殘殺,好多尸體都被軍隊拋進了水庫,而那些人變的怪物追逐著每一個尸體與活人……巨大的恐慌感淹沒了我們每一個人……接下來,我要怎麼做。」
這應該是災難剛開始的時候。我有些心疼她,一個女孩子,能作出那樣的決定一定很不容易吧。她做得對,爸爸媽媽變成了初代的疫民,已經不再是人了。
「爸爸若是還在的話,一定會一邊喝酒一邊說,『呵,小家伙,一定要堅強起來呀!』可是,爸爸不在了,這樣的我,要怎麼才能堅強起來呢?我與其他人一樣被迫到處輾轉,生活在廢墟與地下,白天躲避著那些行尸走肉,只有夜晚才像那些夜行的老鼠、黃鼠狼一樣從洞穴中匍匐爬出,小心翼翼地尋找著食物。這樣的活著,又有怎樣的意義呢?
「辦法總比困難多,對吧。我在努力地活著。只是……在亂世活下去,做個老好人是不可能的,人性失去法律的枷鎖,無數人就變為了豺狼。
我感覺到我也在慢慢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