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搖了搖頭。
外人不知,漢昌城里縱橫黑白兩道,豪奢無二的全城首富——杜先生,這三個月來,交了天大的霉運。
兩次心臟病發,一次腦出血,發作得毫無征兆突如其來,硬是靠著年輕時打熬下來的硬朗身子撐了下來。加油站著火,土方車側翻,豆腐渣工程坍塌……手下明的暗的共計 57 家產業鏈,超過三分之一頻頻出事,就連最近拿到手的一筆強拆的活,本來是他起家發跡的老勾當,如今手下的年輕人都搞不定,讓他格外火冒三丈。
而且更讓他篤定自己走了霉運的是,這三個月來,自己的右眼,一直隱隱作痛。
出道二十年,從一個籍籍無名的窮小子,到成為如今被稱作「杜半城」的豪門顯貴,杜先生自己知道,他靠的不是多麼厲害的本事,也不是身后站著的那位鐵硬后臺,而是這只和旁人不一樣的眼睛。
天生異瞳,右眼明黃,能見常人所不見,能知常人所不知。
所以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他騙不了自己。
三個月來,他費盡心思,找來無數奇人異士,僧道天師,來給他測算命數,看看究竟招惹了何方神圣,染上這等厄運。
可天南海北的高人來了無數,見了他之后,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們用盡了各種法子,都止不住他身上那股原本欺天瞞日、厲煞之極的大氣運,正在抽絲剝繭般地緩緩流瀉出去。
偶有膽子大的,如同今晚剛剛送走的這個,不知道是哪兒混來的江湖騙子,想要招搖撞騙,蒙些財物走的……大多都把性命留在了這兒。
起家二十載,杜先生的手中早就沾上了無數血腥,這等時候膽敢上來觸他霉頭,豈不是自尋死路?
「......離家出走的那個小混蛋,找到沒有?」
「已經找到了,要把少爺接回來嗎?」
「這種時候了,接他回來干什麼?」男人搖了搖頭。
坐到他這個位置,本非人力所能勉強,正應了「一命二運三風水」之說,如今氣運古怪,命數無常,家里那個從小就不聽話的小兔崽子,偏生反骨,瞧不上老子的所謂「臟錢」,又跑出了門去要自力更生,不如由得他去,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反而存了一線生機。
「今天這個騙子,臨走前又給出了什麼法子?」
三個月來,各路妖魔鬼怪見了不計其數,無論是怎樣高人的法子,都不見起效,杜先生早已心灰意冷,到了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地步,不管是什麼江湖偏方,或是荒誕至極的主意,只要開口,他都不介意試一試。甚至上個月的時候,連童子尿都捏著鼻子硬連喝了三盅。只是眼見不起作用之后,給他出了這個主意的野道人,被從四十層高的樓上直接丟了下去。
老管家的臉上,忽然露出了有些古怪的表情。
「他說......」
「怎麼了?」男人轉頭,看向老管家。這麼久以來,什麼神神鬼鬼的法子他沒有聽過,早已習以為常,還是第一次見到老管家這麼為難的樣子。
老管家嘆了口氣。
「他說,運氣不好的話,也許可以沒事拜拜錦鯉,能有效果。」
男人的呼吸明顯停頓了一下。
「跟老龐說,這個雜種不用留全尸,扔去山里喂狗。」
「是。」
沉默了半晌,男人忽然猛地一拍桌子。
「都愣著干什麼?手機給老子掏出來,都去微博上給老子轉發錦鯉去!」
2、
傍晚的校門口,總是最熱鬧的時候。
三五成群的學生背著書包,興高采烈地迎著淡金色的夕陽余暉,伴著放學鈴的悠揚音樂,輕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這個時候,蔣絳叼著棒棒糖,從學校后頭那扇廢棄上鎖的大鐵門里,熟練地翻了出去。
后門口有幾個高二的學生,正圍著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推推搡搡,像是在勒索錢財,看到蔣絳,都愣了一下,然后招呼:
「小絳姐,又出來買可樂喝?」
蔣絳擺了擺手,算作搭理。
巷子口拐了個彎,小賣鋪的老板穿著白色的汗衫,懶洋洋地趴在柜臺上看著手機里的肥皂劇,見到蔣絳過來,沒有招呼,而是熟練地從一旁的冰箱里,掏出了兩聽冰可樂。
蔣絳也不說話,拿起可樂,沖老板點了點頭,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