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聽得背上冷汗涔涔，忍不住道：「我著實不知，自己究竟欠了什麼，又換了什麼，請先生指條明路。」

丁小月低頭思忖片刻，忽然問道：「杜先生，你是漢昌本地人嗎？」

「并非。我是江南出身，后來打拼事業，到了漢昌定居罷了。」

「唔……江南，那你在哪兒上的大學？」

「慚愧。年輕時成績不好，家境貧寒，無書可讀，高中后便輟學打拼，并未上過大學。」

「那你可曾去過建城？」

「自從受傷之后，諸般往事大多記不清晰，興許是去過的吧。」

「那……你聽說過，子市嗎？」

「……那是什麼？」

「嘿，建城四禁之一，一個挺有趣的地方，還有一個挺有趣的老板。我想，說不定你要知道的東西，能在那兒找到答案。」

8、

就這樣，每天晚上一起在學校后門口的小巷子里并排坐著，喝一聽可樂，成了兩個人雷打不動的必修課。

蔣絳其實本來并不住校。

只是這學期她爹外出同人做生意，怕她在家不學好，干脆給她報了個住宿生。蔣絳也懶得回家，只是學校里沒有可樂賣，所以每天傍晚放學的時候，她都要從后門翻出去，到小賣鋪里買一聽冰可樂，一邊喝著，一邊聽著歌，在路上發發呆。

在這之前，這是蔣絳為數不多可以享受的人生樂趣。

可自從認識了杜堯之后，每天在學校后門口買可樂的，就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

杜堯是學期中途轉校來的，暫住在外面，要等到下學期才能辦理校內住宿。所以每天放學后，他都背著書包，站在后門口，等蔣絳翻出來，再一起去買可樂喝。

起初的時候，兩個人會閑聊一些彼此家里的事情，或者學校里的見聞，可到了后來，有的時候蔣絳心情不好，就會喊杜堯陪她去逛逛街，或者看場電影，或者去網吧打個游戲。

和學習上的天賦相比，杜堯的娛樂天賦實在差得嚇人，什麼游戲都不會玩。蔣絳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勉強教會他一款單機戰斗的 arpg 武俠游戲，在蔣絳眼里看來早已爛熟于心的無聊劇情，可杜堯卻百玩不膩，每次來網吧都一定要打一會，玩的不亦樂乎。

后來有一次，在網吧里，蔣絳和人起了沖突，對方似乎是外地過來的，不認識蔣絳的父親，起身就要動手，平日里總是木木訥訥，一副書呆子模樣的杜堯卻提起凳子，咔嚓幾下，把一把好端端的不銹鋼凳子掰的四分五裂，然后提起兩根凳子腿，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四五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對方竟然被杜堯一個人這麼嚇到了，罵罵咧咧地離開網吧，沒有再來找事。

蔣絳嚇了一大跳，等人走了之后，挽起杜堯的袖子，才發現雖然看上去干干瘦瘦的，其實杜堯的肌肉爆發力遠遠超出蔣絳的想象，輕輕松松一用力，就能把凳腿折成兩半。

蔣絳問他，明明這麼厲害，為什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幾個學校里的小混混圍著揍？

杜堯又撓了撓頭。

他說，反正他們打得不疼，就沒關系。他父親以前跟他說過，絕對不準和人動手打架，除非對方把他打疼了，才允許對普通人還手。

蔣絳聽得呆了，問他，他爸爸是什麼人？

杜堯搖搖頭，說就是個普通人，不過他的眼睛和力氣，都是遺傳他爸的。

蔣絳看他不太愿意說的樣子，想起他父母雙亡，也就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從那天之后，蔣絳就不再帶他去網吧了。

更多的時候，他們不再說話，就這麼戴著同一副耳機，坐在路邊的樹蔭下，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安安靜靜地聽完幾首歌。

然后蔣絳回校，杜堯回家。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蔣絳忽然發現，他們真的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杜堯的話不多，可見識很深，也許是過往經歷的緣故，讓他對很多事情的認識和思考，都讓蔣絳頗為吃驚。只是偶爾的時候，蔣絳會覺得，他的眼神和自己的父親有些相像，陌生而狠厲，甚至說出來的話，都一樣的憤世嫉俗。

杜堯的成績很好，幾乎每次考試都在年級前五，老師們都很喜歡他，不止一次在大大小小的考試結束后被大力表揚，甚至有傳言說，他可能會是學校有史以來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要在學校貼紅榜慶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