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板走之前扳倒了柜子阻攔鴨舌帽嗎?還是鴨舌帽把老板撲在了柜子上?
快,沒時間了,快開門。
鑰匙插進鎖孔,我攥著猛轉了一圈。
突然,一道呼吸打在了我的后頸。
「找到了嗎?」
我回過頭,一張男人的臉放大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條件反射般張開嘴,卻被他狠狠捂住了尖叫聲。
「你果然不是真盲,對吧。」
再看按摩床上已經空了。
按摩男。
這個本該暈倒的男人,此刻正笑瞇瞇地看著我,完全沒有剛剛任人魚肉的窘迫。
他雙手扶門,極具壓迫感地將我圈在了中央,一手向下,輕柔但又令人無法拒絕地從我手中奪走了鑰匙。
鑰匙轉了一圈,金屬扣咔噠一響。
我剛剛拼命打開的逃生通道,又被鎖起來了。
但是我沒有放棄,趁他分心鎖門的瞬間,我猛一彎腰,從他的手臂下鉆了出去。
賭一把前門!
按摩男的反應更快,他回手一掏,準確地抓住了我的頭發。
接著狠狠一擰,一拉,我痛得扭過身,半彎腰躬在了按摩男身前。
「真不老實啊。」
按摩男拖著我的頭發,幾步走到了前門,掏出鑰匙將前門也牢牢鎖了。
小小的按摩間,變成了我昏暗的牢房。
逼供的人,正是按摩男。
「配合一點,告訴我你為什麼裝盲吧。」
按摩男狠狠把我甩在了地上,坐在按摩床上撫摸自己的手指,威脅道:「抓不到老板,他會回來的。」
「老板娘……」我顫抖著說。
「不。」按摩男搖了搖頭,他說:
「我問的是,十年前,你為什麼裝盲?」
6
十年前,我為什麼裝盲。
伴隨著聲音激蕩耳膜,信息被反饋進腦海,瞬間被無限拉長。
黑暗密閉的衣柜,門外的嘶鳴和哀嚎,被饑餓感蠶食內臟的痛苦。
所有被刻意遺忘的記憶,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都在那一秒復蘇。
而包裹在所有恐怖回憶之外的,自我保護一般的,我想起母親的擁抱和淚水。
她說:「不要告訴他們,你看得見。」
那是她一生中為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
后來成了我奉為圭臬,謹慎生活十年的基石。
「你到底是誰……」我絕望地問道。
「殺死你的人,也殺死了我。」按摩男緩緩蹲在我的面前,伸出手指擦去了我的淚水。
「現在他回來了,我希望成為你的同謀。」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是雜志社裁下來的,上面是一張蒼老的臉,皮膚松弛,神色倦怠,眼皮耷拉下來,掩蓋了曾經兇狠乖戾的目光。
但沒錯,那就是老張頭。
即便十年時間過去了,即便他已經改換了氣質和樣貌,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十余年的夢魘,我無數次想要尋找卻根本無從找起的男人,化成灰我都不會認錯。
按摩男,究竟都知道什麼?
我抬起頭凝視他的臉,直到這一刻我才終于發現,那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我見過這張臉。但想不起來在哪里了。
「我已經查到了絕大部分的真相,現在,只需要你補充一些細節。」
「這麼多年過去,你就不想徹底解決了這個麻煩嗎?」
「最重要的是。」按摩男低沉的聲音變得充滿蠱惑。
「外面那個想要殺了我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殺了你?」
他會殺了我的。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最恐怖的揣測已經化為了現實,沒有任何僥幸的余地。
鴨舌帽是老張頭的人,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現在按摩男已經鎖起了門,我被迫和他拴在了一根繩上。
只要他告訴鴨舌帽我其實不瞎,那麼我必死無疑。
與其這樣,還不如趁現在……爭取一個戰友。
7 按摩妹的故事:
母親肯跟老張頭過,是為了錢,我知道。
實際上她作出的所有決定,幾乎都是為了錢。
就像當初她教我裝瞎。
是的,我第一次裝瞎,不是 18 歲,也不是 14 歲,而是 6 歲。
那一年母親尚且年輕,在夜總會賣笑為生,偶爾帶男人回來。房子太小,她總是把我塞進狹小的衣柜里,以免耽誤生意。
一次,不巧我感冒了,正辦事的男人聽到了我的噴嚏聲,停下動作打開了柜門,正看到捂著鼻子不知所措的我。
男人大怒,抬腿要走,母親突然福至心靈,說:「她看不見!」
男人聞言猶豫了,停住腳步,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問:「真的?」
我沒動,母親立刻加深了謊言,半抱住我開始訴苦,大概是她帶著一個殘疾女兒多麼多麼不容易云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男人不知怎麼被取悅了,與母親長聊半晌,最終依舊留下了超額的嫖資。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有些男人,他們喜愛拯救妓女,尤甚嫖娼本身。對他們而言,那是更深、更強的征服感。
母親則迅速從這次經歷中習得了經驗。
一個美麗的,帶著盲眼女兒的單親媽媽,這個復雜又不失溫情和貞潔的身份,令她在一種同行中脫穎而出。
而我也因此被迫放棄了所有正常孩子應有的一切。
我不去念書,不能擁有玩伴,洋娃娃般日復一日地在家中學習裝盲的技巧。
母親會為此高興,這是我取悅她的唯一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