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青春流逝,母親的身價和我的作用逐年下跌,母親意識到,最好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需要一張長期飯票。
就在那個時候,老張頭出現了。
他是一個有錢的變態男人。
老張頭向母親許諾了一大筆錢,唯一的要求是,母親帶著我跟他回到 a 市。
也許是小孩子天生的直覺,我從老張頭身上感到了危險,無論如何哭喊著懇求母親,讓我留在老家。
雖然年齡尚小,但我可以照顧自己,老家的物價也更便宜,她只要給我留一點點錢就足夠一切開銷。
最重要的是,離開母親和她的恩客,我可以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我可以念書,玩鬧,和所有孩子一樣自然地,用眼睛感受這個世界。
但母親沒有同意。無論是小孩子式的哭鬧,還是小大人似的講道理,一切都不能改變母親的心意。
我清楚地記得她擁抱著我,勸我跟她一起離開的那個晚上。
一切都收拾好了,母親點燃不知從哪找出來的半截蠟燭,坐在硬板床上,把小小的我拉到自己的腿上。
「這是媽媽唯一的機會了。」
「最后一次,好嗎?」
「你要幫幫媽媽。」
那是我們從未有過的親近,她的溫度,她柔軟的胸脯,她頭發的香氣,一切將我淹沒。
我膽怯地伸出手環抱住她。
我妥協了。
后來的無數日子里,我們都為那個晚上感到痛苦。
因為我是正確的,老張頭確實很危險。
那份危險甚至超過了母親最天馬行空的想象。
和所有惡俗小說一樣,老張頭的目標,不是母親,而是我。
但與那些故事不同的是,老張頭給自己定位的角色,是父親。
老張頭幾乎沒有能力,他包養母親,并非是為了性,而是豢養一個玩物。
而我,他愛我,如父親,又非常變態。
每當那些傍晚,他帶著食物和禮物打開家門,母親總是瑟縮著躲避。
一切美好的都屬于我,而所有痛苦都留給了母親。
當我擁抱著老張頭帶來的禮物,端坐在自己的小桌前時,老張頭就會從床頭拿下那條鞭子。
那是很細,很長,特制的柔韌皮鞭。
母親會配合地脫下衣服,站在雪白的墻上。
伴隨著我拆開禮物的歡呼,伴隨著我撕咬食物的咀嚼音,伴隨著我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爸爸。」
老張頭揮舞皮鞭,抽打在母親身上。
皮鞭留下一條又一條的血痕,母親捂著嘴,不泄露一絲聲響。
她屈辱恐懼的面容,就是老張頭最好的消遣。
而我,我看著母親,我目睹那些痛苦,同時我歡快地笑著。
因為我必須這麼做。
我要如何向你描述那些瞬間呢?
那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愛著的人,我唯一擁抱過的人,我唯一的親人和朋友,我的母親。
她雪白的肌膚上布滿傷疤,她美麗的眼睛里滿是痛苦和恨意。
她帶著那樣的目光遙遙地注視著我,而我則置若罔聞。
我大笑著稱呼施暴者父親,我說:「你是最好的爸爸,你是最好的,我最愛的人是你。」
那不是一個孩子應該承擔的生活,但我要告訴你,我能做到,我做得很好。
而支撐我這樣做的唯一的理由,是母親。
她痛苦的目光帶給我支撐。我從她的痛苦中獲得鼓勵。
痛苦與歡樂的界限被模糊了。
我甚至不懂得憎恨老張頭。
曾經有那麼一次,當他的典禮結束后,他收起皮鞭,撫摸我的臉頰,如同揉捏一只小狗毛茸茸的腦袋。
那一刻,奇怪的,我的心里充滿了感激。
我想要回饋他,回饋這個賜予我家園,食物,和母親長久注視的男人。
于是我雙手捧起他的手掌,狠狠咬了下去。
傷口幾可見骨,鮮血噴涌而出。
他猛地揮手,我的頭狠狠撞在了墻上。
母親幾乎翻滾著爬到了我們的面前,抱著他的大腿解釋:「她看不見,她以為那是食物。」
但男人沒有取信母親的說法,他半蹲在我面前,問:「你為什麼咬我?」
「因為你是爸爸,我愛你。」
「那你愛媽媽嗎?」老張頭惡意地笑著,把母親的手塞進了我的嘴里。
母親鼓勵的目光下,我狠狠咬了下去。
她的哀嚎聲中,老張頭滿意地離去了。
那個晚上,我為母親涂藥,而她第一次告訴我,被打是不好的,痛苦是不好的。
人們會因此死去。
「那你為什麼要被他打?」我問。
「為了錢。」
「那他會打死你嗎?」無意中我突然說出了事情的關鍵:「如果他打死你,還用給你錢嗎?」
母親沉默了。那個瞬間她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老張頭并沒有和她結婚,她所能依憑的一切,都不過是對方的口頭承諾。
為了確保對方能將之兌現,也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母親必須為自己奪得更多底牌。
于是母親選擇了最笨的方法,跟蹤。
我至今仍不知道母親究竟查到了什麼,只記得那天她回來時渾身是土,十分狼狽。
她極其迅速地抽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并對我說:「我們回老家,現在就走。
」
但我們沒能離開。
門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