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北三縣胡屯鄉,按照原計劃,全面鋪開 DNA 收集,當地的人們也很配合。
但是,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整個萬氏家族只剩下二人因不在老家沒有錄入,除此二人之外,我們沒有發現一個基因契合的人。
又過了一周,我們的同事跟蹤到南方某市,順利拿到了另外二人的 DNA,但遺憾的是,仍然對比不上。
興奮而來,失望而歸,無力感再次包圍了我的全身。
在胡屯鄉的最后一夜,為了緩解失落的情緒,我一個人在村里漫無目的地競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過一戶破落的房子時,門口一位 80 多歲的老大爺叫住了我。
他問我,能不能幫他修修電視,他家唯一能響動的東西,壞了。
我進屋一看,屋里很潮,濕氣撲面而來的那種。
我不會修電視機,更心疼獨居老人的窘境,只好憑著直覺告訴老人家:「電視可能是受潮了,您等一會兒,我去給您買個吹風機。」
其實我也不知道吹風機吹電視會不會好,只模糊地記得,十幾年前,我家就是這麼干的。
幫老人家吹完電視,打開,屏幕仍然是黑的,只能出聲音。
我很抱歉,但老人家仍然是千恩萬謝,說有個聲音也夠了,反正,有畫面,他也看不清。
我拿出一千塊錢,遞給老人家,請他改善一下生活。
老人家知道我的意圖,眼淚流了下來,顫顫巍巍接過了一千塊錢。
在我剛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問老人家貴姓。
老家人說自己姓葛,雖然從小就遷到了這里,但七八十年過去,在這一片他仍然屬于外來戶,村子里的人并不待見他。
我繼續問老人家,這萬氏家族,有沒有外遷的?
老人家陷入追憶,緩緩說道:「好像 60 年代后,這邊萬家有個大戶,是兩兄弟,因為受到過那什麼……我忘了,反正后面他倆就變賣家產,去了好像是什麼綠藤市的什麼集鎮……」
我眼角有些顫抖,問道:「綠藤市姚集鎮?」
「具體不太記得了,好像是吧……」
姚集鎮,和發生章魚案的東平鎮緊鄰,難道?
26.
綠藤市姚集鎮。
我們仍然以繪制家譜的名義,找姓萬的提取 DNA。
當我走到一個四十多歲,看上去白白凈凈,一米八多的個子,身材瘦弱的男人跟前,他開口了:「你們總算來了。」
原本我以為,提取他的 DNA 后還需要至少一天的時間等結果,這一天里派人盯住這個人,但沒想到,他看穿了一切,而且非常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個人叫萬曉明,基因比對結果,和那個煙頭上的 DNA 吻合度 100%,他對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供認不諱。
27.
萬曉明受審了三天,打印出來的筆錄內容,長達 50 頁。
那個在南方某市打工,因打架斗毆被抓獲的萬強,就是萬曉明的遠房堂弟。
60 年代末,萬曉明的父親,舉家遷往姚集鎮,成了當地的「外來戶」。
他們沒有分到地,但是,他們有一技之長,三代人都會吹嗩吶,每逢紅白喜事,萬曉明都會被請去吹吹打打,所以日子過得不上不下,但不至于貧窮。
也正是因為擁有這個技能,他們被當地人戲稱為「音樂世家」。
音樂世家這四個字,讓我不禁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外號「痕跡專家」,這讓我老臉一紅。
28.
問及萬曉明為什麼要用變態手段殺人時,他目光有些悠遠。
他說,當年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叫姚小芳。
在別人看來,萬曉明只是一個在喪事上吹喇叭的盲流子,但是在姚小芳眼中,萬曉明是一個懂音樂的人。
而且姚小芳家世相對良好,從小就有一個手風琴,悠揚的琴聲每天傳到萬曉明的耳朵里,讓他心動不已。
青春懵懂的年紀,兩人談起了戀愛。
姚小芳不僅手風琴彈得好,而且唱歌也很好聽,她告訴萬曉明,她最大的愿望,是考上音樂學院,未來成為大明星,站在耀眼的舞臺上。
這讓萬曉明備受鼓舞,他也想考上音樂學院,所以推掉了很多喪事的工作,用嗩吶練習未來可能考試的曲子。
這讓萬曉明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現實是殘酷的,姚小芳順利考上了某藝術學院,而萬曉明沒有考上。
在姚小芳去上學前夕,兩人約定,等姚小芳大學畢業后,就結婚。
現實更殘酷的是,姚小芳大學畢業后,萬曉明上門提親的時候,被姚小芳的父母趕了出來,并留給他一句扎心的話:「你連鞋都穿不起,還想娶我女兒?有多遠滾多遠!」
萬曉明低頭看了看自己破爛不堪的布鞋,沉默了一會兒,含淚離開了。
沒過多久,姚小芳嫁了自己的大學同學,永遠離開了姚集鎮。
從那之后,萬曉明恨上了所有學音樂的女孩子,認為她們都是貪慕虛榮的戲子,婊子。還想當大明星?想當大明星的戲子,都該死!
萬曉明用了兩年的時間,都沒有排遣出內心的悲憤。
時間沒有治愈他的傷痛,反而讓他的心靈越發扭曲。
所以,他專門找參加藝考的女同學,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