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踢開我家門的時候,我正在用骨頭湯給女兒拌飯。
「媽媽,這個肉湯好香啊,明天還可以吃嗎?」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看著門口嚴陣以待的警察,「可能有點難了。」
一
婆婆已經一天一夜沒了蹤影。
大嫂來了我家三趟,都得到了我沒有看到婆婆的回答后,只能打電話給了在省城里做工的老公和大哥。
兩兄弟連夜收拾東西趕了回來。
坐了五個小時車才到家的兄弟倆雖然疲憊不堪,但也只來得及將背包放下就匆匆地出了門。
看方向應該是去了村長家。
不一會村里的大喇叭響了起來,讓家里有青壯勞力的,每家來一個,半個小時后在村長家集合。
「媽媽,我餓!」
女兒扯了扯我的褲腿,我這才回過神來,揉了揉女兒的腦袋,「乖乖去看電視,媽媽這就去給你做飯。」
柴火在灶爐里噼里啪啦地燃燒著,我呆呆地看著灶臺上正在大鍋翻滾的肉湯。
女兒又跑了過來,「媽媽,好香啊,是昨天的肉湯嗎?」
我胡亂地應了一聲,將女兒推出廚房。這才掀開鍋蓋。
鍋里只能看到兩根白森森的大骨頭。骨頭上的肉經過一天一夜的熬煮已經自動脫落在鍋里。
我面無表情地將骨頭撈出,用一旁的帕子擦干后丟入燃燒的灶臺中。
櫥柜中放著幾只缺了口的破碗,我千挑萬選,終于找到一個稍微好一些的。
在碗中添了半碗飯,再在上面澆上肉湯和肉沫,「你自己在家里吃飯看電視,我去看看你爸爸他們有沒有找到你奶奶。」
女兒乖巧地應了一聲,端著飯吃得香甜。
二
我并沒有走遠,只是來到屋后的茅廁旁。
將一個黑色的塑料袋綁上石頭,輕輕地放入糞坑中。
用手電筒照了又照,確定看不出什麼端倪我這才起身。
剛轉到屋前,就碰到正巧回來的王毅。
「找到沒?」我站在水管邊一邊洗手一邊問他。
王毅搖了搖頭,「整個王家村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蹤影。村長說等天亮了進山看看,看是不是在山上迷了路。」
我沒再說話,只是進了屋給他端了一碗飯,然后用肉湯燙了幾片白菜,再從櫥柜里端出一盤涼拌心肺。
「吃吧,吃了早點睡,不然明天爬山沒力氣。」
我們兩人本來話也不多,家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悶著頭吃飯,我搖著扇子聽著樹上嬋兒的叫聲,看著他一片接著一片地往嘴里塞著心肺。
「幾個月不見,你這做飯的手藝漸長啊。這豬心肺拌得不錯。等我走的時候再弄一些。」
我看著他那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忍不住笑著,「好啊,看你走的時候我能不能買到。」
還不等他說話,我接著問:「如果明天還找不到媽,要不要報警?」
王毅終于停下了吃飯的手,一臉戒備地看著我,「說不定只是在山上迷了路。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
我知道他在防備什麼,不過現在無所謂了。
我點了點頭,起身進了屋,「吃完就放在這里吧,我等會收。」
三
第二天天剛微微亮,正要往外走的王毅差點與我撞上。
他問我:「這麼早,你去哪里了?」
我把背篼放下,讓他自己看,「村里人幫你找了兩天人,不管有沒有找到,不得請人吃頓飯?」
背篼里是幾棵白菜和蘿卜。
王毅幫我把背篼提到屋檐下,低頭看到一旁的鋤頭,「這上面紅色的是什麼?」
我用余光瞄了一眼,鋤頭背上有一片紅色的印記。
「一只大耗子在地里偷菜,被我一鋤頭打死了。可能是耗子的血吧。」我面不改色地告訴王毅。
他還想說什麼,正好大哥過來喊人。他只來得及丟給我五百塊錢和說了一句:「讓大嫂過來幫你做飯。」
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微不可察地說了一句:「好呀。」
四
大嫂在我快要做好飯時才慢悠悠地出現在廚房門口。
「不好意思啊弟妹,家里兩個小子磨人,又要吃這樣,又要吃那樣的,弄到現在才來。」
我看了她一眼,「沒事,我一個人也忙得過來。」
她沒有看到我臉上多余的表情,大失所望,繼而壓低聲音問我:「哎,你說媽這是去哪里了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
我停下切菜的手,看著灶臺,「也許你早就見到了呢?」
大嫂停下了往灶臺中放柴火的手,連忙否認:「我可沒有見到。前天她老人家起來就走了,我跟她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
她不懂我的意思,我也不想解釋。反正我發現今日的火格外地旺,也比以前更加經燒一些。
我剛把菜端上桌子,王毅就帶著二十來個男人出現大門口。
「這兩天大家辛苦了,快坐。張霞,快去拿碗。」
張霞是我的名字,但很少被人叫起。
我看著這二十幾個人,計算著鍋里的肉湯夠不夠分。
大嫂剛把肉湯端上來,累了一天的漢子連忙盛了一碗。兩大口就喝光了,「嫂子這手藝,絕了!」
我笑了笑,「喜歡就多吃點,鍋里還有。」
因為人多,中午我往肉湯里加了白菜和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