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晃晃的白熾燈光下，邱彥輕輕抖動著右腿，臉上的微笑像定格的照片。

「你們還有什麼事嗎？該說的我都說了。」

顧嘉偉把道路監控的截圖推到他面前，「25 號凌晨 3 點 10 分，你從后門進入紫桐小區，假裝成醉漢與保安糾纏，你什麼目的？」

「我……我是真醉啊。」邱彥舔了下干澀的嘴唇，「細節我記不清了。」

顧嘉偉將更多截圖甩出來，「你步伐挺穩啊，怎麼走到紫桐小區就發酒瘋了？發了十分鐘突然清醒，然后健步如飛回了家，你是怎麼做到的？」

邱彥不說話了，死咬著嘴唇，右手按壓著大腿。

顧嘉偉扯了下嘴角，「袁梓已經被我們逮捕，我們會以故意殺人罪起訴她，當然我們也會繼續搜集你是幫兇的證據。」

「不！不是！她沒殺人！」邱彥脫口而出，緊接著面如死灰。

顧嘉偉揚了揚手里的筆，邱彥長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

「袁梓被家暴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半年前的一晚，診所快關門了，她才來看病。我剛好在診室隔壁的休息室等我表弟下班。她脫下帽子和外套，臉頰上、脖子上、胳膊上都是傷啊，青一塊，紫一塊，唉……

「我可憐她，但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一個外人能怎麼樣？記得前段時間有條新聞，公交車上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抱起來扔到后座，開始大家懷疑是猥褻，后來警方辟謠說是家庭糾紛，據說批評教育一頓就放人了。

「本來我打算不去管了，那晚上在大排檔遇見陳立峰，我喝了點酒，沒忍住打了他。我又糾結了很久，想要不要勸勸袁梓離開那個人渣。

但我是誰啊？說那話合適嗎？

「后來，就是 24 號晚上，我在診所替表弟看店。有個病人撞到了轉移病歷的護士，我們新弄了一間辦公室專門存放病歷資料。那個人幫忙撿病歷，突然拿起一份看了很久，怎麼都不肯還給護士。

「我過去問了下情況，他說他叫歐陽謹，是袁梓的大學同學，說有些問題想問我。你知道，我本來就很同情袁梓，心里也一直有個疙瘩，想著能不能請他幫忙勸下。

「我們在休息室聊了一會兒，我把我知道的情況都跟他說了。我看得出，他很憤怒，病歷都快被他捏成了『鹽菜』。他說他去勸，結果病也沒看就走了。我留了他的電話，想后面聯系他過來看病。

「我心情變得很差，去喝了點酒。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里很忐忑。歐陽謹走的時候那個狀態，說他拿把刀砍了陳立峰我都信。

「大概坐到 11 點吧，我還是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哎……沒想到，他有點慌張，我多問了幾句，他就說陳立峰死了，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他說想把陳立峰運回南安市，但不敢上高速，我就讓他從老路回來。

「后面的事你們也在監控里看見了，我去了紫桐小區后門，那條路沒監控探頭，歐陽謹就把車停在路邊。我問他怎麼辦，他說想了一路，打算偽裝成入室盜竊未遂引發的意外殺人。我去過陳立峰的家，知道他家的貴重物品放在最西側的書房，就把這事兒告訴了他。

「我知道他們小區有保安值班，為了穩妥起見，我主動提出引開保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反正什麼也沒想，就那麼做了。再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結束審訊，小安仍舊愁眉不展，「顧隊，陳立峰的確是死在了家里，這一點不會錯，為什麼歐陽謹會說陳立峰死了？他說這種謊話有什麼意義？」

顧嘉偉忽然沉默了，一直盯著邱彥的口供。過了很久，他閉上眼，揉了揉鼻梁，「真相恐怕……很悲傷。」

「邱先生說的都是實話，我可能沒機會見到他了，麻煩您轉告他，給他帶來這麼多麻煩，我很抱歉。」歐陽謹的眼里一片霧色。

「你承認殺害陳立峰了？」顧嘉偉心里「怦怦」直跳，他希望聽到真實的答案。

「是的，我這就全部交代。」歐陽謹淡然回道。

顧嘉偉嘆了口氣。

「我是我們村里唯一考上名牌大學的孩子，我走那天，幾乎全村人都來送我。我本來很興奮，但到了大城市，我慌了，那地方太大了。我一路問，有些人不搭理我，最后倒了幾趟公交才找到學校，兩天的伙食費沒了。

大學四年，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南安市火車站。每天三點一線，宿舍、食堂、教室，我沒錢出去玩，跟舍友自然疏遠。我拼命讀書，結果他們看到的是我一個月只換了兩套衣服。后面班里有人傳，說我好幾年不洗澡，身上有跳蚤。

后來慢慢習慣一個人了，只有袁梓和其他兩個男生時不時跟我聊聊天。我很感激他們，尤其是袁梓，他們讓我覺得，這個學校不是冰窟，是有陽光的。

大三那年，我爸打電話說我媽癱瘓了。就在那時，我的國家獎學金因為有同學提出異議，暫緩發放。

我急了，去找輔導員，可能言辭比較激烈，他們取消了我的國獎。

我不能再向家里要錢了，我該怎麼辦？我走到了教學樓天臺上，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