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我有些惱火了，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擰巴了？

興許是太餓了，一向口是心非的珊妮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可吃著吃著，她臉上的大眼淚珠子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這麼難吃嗎？難道過期了？

珊妮自言自語道：「看來你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我們為什麼會分開了……」

看著她落淚的模樣，我心疼無比。

我怎麼會不記得？又怎麼能不記得？

那一年她帶著我去她家過年。

第一次見未來的岳父母，我那叫一個忐忑不安、小心翼翼。

好在她的父母十分和善，飯桌上對我噓寒問暖。

但甄阿姨單獨找我聊天的時候，我覺察到了一絲不妙。

果不其然，甄阿姨笑盈盈地問道：「準備什麼時候買房結婚啊？」

「得再等等……」

我有些慚愧，即便我很努力地工作，工資卻永遠漲不過房價。

再攢個三年？應該能湊個首付買套小兩居吧。

「你是男人能等，小妮她能嗎？

「她快三十了，你知道一個女人快三十了意味著什麼嗎？」

這一番話，噎得我說不出話來。

「她把最寶貴的青春給了你，你就應該感到知足。

「或許阿姨說的這一番話有點傷人……但做人不能太自私……

「有時候，愛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放手，懂嗎？」

19

后來我才知道，甄阿姨暗地里給珊妮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

雖然這小丫頭嚴詞拒絕，壓根就沒去。

但相比那個男人的條件，就是我，也覺得有些心動。

和她家是世交，又在大國企單位，年薪百萬，一表人才，性格穩重。

而且人從小就喜歡珊妮，這些年一直沒談女朋友，貌似是在深情苦等。

有一次，我旁敲側擊地問過珊妮，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你說的是他呀，就一跟屁蟲，小時候我還幫他打過幾架呢。」

「怎麼會突然問起他？」珊妮突然一臉審視地盯著我。

我連忙解釋：「工作上有點來往，就隨口這麼一問。」

珊妮沉吟片刻，說道：「如果需要我在中間搭線的話，我可以幫你。

「他要是敢不答應幫忙，我就像小時候那樣，揍得他連他媽都認不出來。」

我笑了笑，摸著她的腦袋說道：「女孩子還是溫柔一點好，別整天打打殺殺的。」

珊妮一瞪眼，揮舞著拳頭，問道：「你嫌棄我了？」

「那可不敢。」

珊妮說道：「你要是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第一個先宰了你。」

「哪能讓你動手累著，咱先自裁謝罪。」

「哼哼，這還差不多。」

但后來我還是跟她分手了，是我主動提的。

倒不是甄阿姨三番五次背地里給我各種壓力。

是我突然發覺自己奮斗了整整五年，才明白了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過是拿下了老板給我畫的一個大餅。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跟她分手的，實際上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20

「我……還想吃。」

在吃完兩個罐頭后，珊妮再次眼巴巴地看著我。

這當然得管夠。

在她說完之后，我一口氣開了十幾個黃桃罐頭。

我知道她肯定吃不完，但這興許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近，甚至還有手雷的爆炸聲，看來幸存者們的奪回家園之戰很順利。

等到他們推進到這里的時候，珊妮就能活下去。

而我也下定了決心，靜靜地等待我真正的死亡。

「對不起。」

我用自己的血，在吧臺上歪歪扭扭地寫下這三個字。

之前跟她分手的原因，我至今沒有吐露一句。

但那天的那個畫面，我怎麼都忘不了。

和往常一樣，我接珊妮下班，出地鐵站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對年輕夫婦。

那個女的應該很想買街邊小攤上的車厘子，但價格不便宜。

女人咽了咽口水，想要直接走。

那男的明顯是看出來了，非要給她買。

但女的堅決不同意，說等她漲了工資再說，她又不饞這一會兒。

男的拗不過女人，只得無奈地一起進了站。

就是這個小小的畫面，讓我內心大受觸動。

這讓我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的自己，和珊妮。

我不想看到珊妮明明很想要，卻態度堅決地搖頭拒絕，還要顧忌我自尊心的謹慎樣子。

她肯定會這麼做，毫無疑問。

我不想曾經那個灑脫開朗的女孩兒，在跟了我之后，會變得小心翼翼拘謹猶豫。

以她對我的感情，不難預料。

所以，我主動提了分手，躲了起來。

然后就變成一個很喪的人，一個郁郁不得志的廢物。

「對不起？」

珊妮看著我寫下的這三個字，眼中的憤怒幾乎要溢出來。

「你自曝出了軌，告訴我你要凈身出戶，然后什麼也不解釋清楚，就只用這三個字糊弄？」

我再一次一臉喪尸震驚。

我啥時候結婚了，還出了軌？

21

珊妮因為太過生氣，扯動了腹部的傷口。

見她面露痛苦之色，我連忙上前，卻被她一把推開。

她抬起頭時，卻已是眼中含淚。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她舉起右手，露出了右手無名指上的鉆戒。

「為什麼你的記憶，還停留在五年前？」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無名指早被齊根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