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形容，很恐怖，夢里我像是被鬼壓床了一樣，一直被一個人侵犯著，我想要逃，可怎麼都逃不掉，那種感覺非常真實，而且是不斷做同一個夢，只是夢里的場景不一樣，很多次的結尾，我都是被那個人用繩子勒死……」

「聽起來挺有意思。」他嘀咕著，粗短的手指在胸口撥弄著，似乎盤算著什麼，「進來吧，來做個檢測，就什麼都知道了。」

有意思？

我頓時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麼變態。

而且——在密室逃脫做檢測?

我滿懷警戒地跟著這個胖子，進入了里面的房間。

房間很昏暗，看不太清楚里面的布置，只隱約看得到一些人影走動著。

他指了指門口不遠處的一張床，讓我躺下來。

我有些抗拒，總覺得好像不太安全的樣子，只坐在了床上，準備問他打算怎麼檢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剛剛沾上那張床，困意頓時席卷而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下來的，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等我再次睜開眼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頭亮著一盞燈，大頭胖子坐在燈下的沙發上，小眼睛里目光閃爍，光和影在他的身下交錯，半個身子埋藏在黑暗之中。

我注意到，他腳下的影子被斜斜拉得很長很長，又瘦又高。

「我怎麼睡著了？」我心虛地小聲問道。

他沒有理我，而是忽然反問：「你確定你的癥狀是……噩夢？而不是失眠？」

「是噩夢啊。」我有些錯愕。

「奇怪，身上是殘留著一些味道……不過……」

他瞇著眼睛，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醫生……不是，老板，我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看到他的這個樣子，我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沒什麼問題。」

「可是，我的噩夢……」

「你沒有噩夢。」

「？」

我眨了眨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前段時間，一直都在做……」

「真的沒有。」

他摘下禮帽，輕輕撣了撣，用一種意義不明的語氣平靜說道：「不僅沒有噩夢，你起碼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做過任何夢了。你睡得非常香，很快就進入了深層睡眠，腦波也趨近于平穩，這是身體非常健康的特征，恭喜你……祝小姐。」

4

從噩夢樂園回來后的第二天，正好輪到我執勤。

給 32 號病人送早飯的時候，我像往常一樣把餐盤端到他的床邊上，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是蠶蛹一樣裹在被子里。

他似乎習慣這樣睡覺，我聽醫生說過，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他平時睡得很淺，極少有這個點還沒醒的情況，我不準備打擾他，輕手輕腳地準備離開。

他卻忽然在睡夢中像是抽動了一下鼻翼，猛地驚醒，一個激靈，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

我跟他四目相對。

噩夢里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一般涌來，我的脖子上又傳來某種粗糲的刺痛和窒息感。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他的手掌，粗糙，皮膚開裂，指甲很長，像是很久沒有修剪過。我甚至能聞到那股夾雜著腥臭和汗味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呼吸不由一滯，往后倒退了兩步。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雙眼充血，像是一只原始的獸物般。

忽然，他咧開嘴笑了。

「你想逃。」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可你逃不掉的，我們……我們有的是時間。

」

某種本能的戰栗慢慢從脊背上滲透開來，我想要說點什麼，可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我看著他，看著他瞳孔里倒映出來的自己，雙腿像是麻木了一樣動彈不得。

「你想起來了什麼，對不對？我知道，你記得……你記得那些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可那又怎麼樣？只要我想，我現在就可以把你——」

我幾乎覺得他就要撲過來了。

可他沒有這麼做。

他只是慢慢地，盤腿坐在了床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扭曲，也越來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