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又緩緩補充道:「可是這個人的時間,是一套作弊的牌組。」
「作弊?」
「所有人的紅桃 7 上一張,一定是紅桃六,然后是紅桃五,紅桃四……可是這個人的上一張,上上張,再上上張……都是紅桃六。他的牌組里全都是紅桃六。」
我聽得有些愣神,眨了眨眼,不明白俞博士到底什麼意思。
蜃嘆了口氣,補充道:「意思就是,對于 32 號病人來說,他過了幾天,十幾天,甚至幾十上百天的……5 月 17 日。
「他在單獨的這一天中,不知道輪回了多少次。」
13
看到 32 號病人的時候,他躺在床上,臉色鐵青。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比我記憶中的樣子,好像蒼老了好幾歲一般。
俞博士沒有進門,而是守在門口。蜃跟著我走到了他的床頭。
他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
「你……你今天怎麼會來?」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木鋸一般。
「值班啊。」我隨口撒了個慌。
「值班?」他冷笑一聲,眼睛里幾乎滿是癲狂的血色,「是你干的,是嗎?」
「我干了什麼?」
說實話,我真的一頭霧水。
從當初他臨死前給我打的電話,到現在突如其來的問話,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麼,可他好像偏偏認準了我似的。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反問。
見鬼了,我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真的只是來值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走到床頭,熟練地從柜子里取出兩版藥,「今早的藥吃過了嗎?」
他沒有答話,而是冷冰冰地看著我。
「吃過了嗎?」我強裝鎮定,再次問道。
「你今天根本不值班。」他啞著嗓子,忽然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在今天見到你,你不是來自原本的今天,對吧。
」
他的目光漸漸轉向蜃。
「九龍司?」
蜃點了點頭:「我來調查關于你自殺的案子。」
「自殺?」他的身子猛地震了震,眼神渙散開來,「我……我最后還是選擇了自殺嗎?」
我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他的目光卻轉過來看向了我。
然后,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夸張的扭曲笑臉。
「可是,誰說我是自殺?」
蜃看著他,我注意到蜃的右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似乎握住了什麼東西。
就在我抽身后退,以為他要對我做什麼的時候,他卻只伸出了手,從我柜子上接過了我拿給他的藥,從里頭取出了一枚。
「是他殺,永無休止的……他殺。」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然后,一咬牙,當著我們的面,把藥片吞了下去。
十秒鐘之后,他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嘴角吐出混著血漬的白沫。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藥里有毒?」
蜃卻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而是回過頭,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俞博士站在門口,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14
之后的「一個月」里,我和蜃、俞博士,見證了 32 號病人的數十次死亡。
不是自殺,全都是意外。
藥里的毒,儀器的漏電,門口的交通事故,忽然暴起的醫鬧家屬,高空墜下的花瓶……像是死神來了的現實版一樣,在 5 月 17 日這天,他永遠躲不開被殺的結局。
俞博士像是倒帶一樣,往前不停地翻卷著時間。
我注意到,他的表情越來越疲憊,這似乎會消耗他大量的體力和精力。
「起碼 150 次。」某天醒來之后,他臉色蒼白,微微喘息,胸口不停地起伏著,「不能再往前了,禹針即將失控,再次回卷的話,我無法保證能定下現實錨點,確定回到現實中來。
我們三個都有可能永遠迷失在時間迷宮里。」
蜃點了點頭:「那就回去吧,不需要更多的測試了。」
我有些意外:「測試?」
蜃沒有理我,而是站在門口,看著此時正在病床上熟睡的 32 號病人。
后來的這一天,他死于熱水瓶爆炸。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床頭的熱水瓶忽然爆裂了開來,碎片飛濺在他的臉上,刺瞎了他的眼睛,滾燙的熱水灼燒著他的皮膚。
我們三個就這麼站在門口的走廊上,聽著他在床上打滾,哀嚎,然后掙脫了護士的束縛,摸到了一把水果刀,狠狠扎進了自己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