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這是最后一圈。”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你到底是人是鬼？”顧凌忽地意識到老人對這趟車十分熟悉，她到底還知道些什麼秘密？

“是人是鬼？”老人嘴角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我在夕陽公寓這兩年，白天過得像個活死人，夜里總莫名其妙坐上這趟車，像鬼魂一樣游走。我也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或許像我這種被人間遺忘的癡傻老人，連陰間也不想要吧。”

“姑娘，你說我到底活得像人還是像鬼呢？”

望著老人茫然憂傷的神情，顧凌心里也不由有些發酸，可一個疑問同時浮了上來：

“既然這趟車上的靈魂到了終點就再也不會回來，你怎麼會無數次坐這趟車？”

“我說的是死去的靈魂。”老人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我可沒有死！”

顧凌一怔，她的目光迅速在那些毫無生氣的“乘客”中掃了一圈，心里陣陣發怵，“在這的人不應該都已經……死了嗎？”

老人斜睨她一眼，嘴角詭秘一笑，“那你呢？也死了嗎？”

8

“我？不知道……”

顧凌又一次在腦中竭力搜尋，卻只能看到自己每天渾渾噩噩忙碌的片段，根本沒有一丁點與死亡有關的記憶，這令她感到無比茫然。自己究竟是生是死？

“姑娘，你也用不著難過。”老人安慰道，“在這種陰陽交界的地方，難免會出現幻象，也會扭曲記憶，你想不起來很正常。”

見顧凌依然執著地冥思苦想，老人只得搖搖頭：

“其實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自以為活著，忙忙碌碌了一輩子卻根本沒真正體驗過活著的滋味。

”

“他們生活在自己設置的幻象里，陶醉在自我滿足的扭曲記憶里，這和死人也沒多大區別。唉！或許生死本身也不過只是個幻覺而已。”

老人的話晦澀玄奧，顧凌雖聽得似懂非懂，心里卻生出個大膽的猜測。

“婆婆，我并沒有死對不對？”顧凌顫抖著手指向角落里那個女孩，“還有她，這車上只有咱們三個和他們不一樣。所以我們并沒死，對不對？”

老人望著六六，臉上露出一抹憐惜，“她和咱們可不一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兩年來，這趟車里能夠反復上車的，除了我，就只有六六。她既不是我這樣因為癡傻而游走在陰陽邊界的游魂，也不是死魂，而是元魂。”

“元魂？”

“沒錯。以前的人把已經獲得了做人的機會，卻還沒有得到機緣的魂叫做元魂。她們常常以小孩子的模樣出現在陰陽邊界，一次次去往生站等待機緣。”

“機緣？”

“沒錯。”老人嘆息道。

“生而為人哪有那麼容易？去了往生站的人不知需要等多少年才能再有機會重新為人。”

“六六是元魂，從來沒有體驗過做人的滋味，也就不會有前世的負累，因此比其他魂靈更輕盈，更純潔，往生時會比其他人先得到三次選擇的機會。”

“上一次她只去了一個多月，這一次又沒成，或許是她的六指給她帶來的災禍吧，唉！”

老人最后這句話似乎狠狠敲在了顧凌心頭，令她不由心中一顫，許多心酸的往事涌上心頭。

她趕緊甩甩頭，將那些幾乎被遺忘的記憶烙印拋到一邊，凝神琢磨起老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