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一陣惡心,李德義也受不了了,打斷小桐道:「別說了!」
我明白,那種感覺,李德義也一定要夢境中感受到那種能令人發瘋的情緒,實在不想在提及。
「為什麼人們能那麼恨一個人呢?」我痛苦抓著頭。
小桐道:「史料上是這麼記載的,可是推心置腹的想一想,當時清軍入關,殺了不少老百姓,當有人說是袁崇煥勾結清兵入關時,無處發泄的仇恨就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
「恨一個人真的能到這種程度嗎?」我問。
「也不是,你讀過《狂人日記》吧?」小桐提醒我。
我恍然道:「難道他們爭著吃人肉是為了治病?」
「這樣解釋更合情理。」小桐道:「只有打著民族大義的旗號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吃人肉。」
李德義摸著腦袋道:「妹子,你說這是哪跟哪兒啊,難道我們得這病是因為吃了袁崇煥的人肉?」
「很有可能,你祖上是不是北京人?」小桐問。
「好像是!」李德義道。
小桐和李德義又看著我。
「我聽爺爺說,我們祖上好像也是從北京遷到關外的」我喃喃道。
我們三個沉默了,誰也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袁崇煥最后一首詩是什麼嗎?」良久,小桐看了我和李德義一眼,道:「《臨刑口占》,他被凌遲前口占的一首七絕——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我呆呆地望著小桐,品味著詩中味道,那是一個被老百姓認為是漢奸的人臨死前所作的,而他正是被他所守護的人民活生生的吃掉了。
但在身體承受千刀萬剮之痛的時候,心中所想卻仍是「忠魂依舊守遼東」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懷啊,3543 刀,刀刀都似乎割在心上。
小桐繼續道:「據說袁崇煥被一刀一刀活生生割肉的時候,大呼不已,3543 刀才死,你想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或許正是這種疼痛變成一種力量一種魔咒,他的這種『忠魂依舊守衛遼東』的『魔咒』隨著他被吃掉的血肉一代代傳了下來。那時在東北堅持抗擊日寇的英雄們的身體里何嘗不是這種精神。」
我渾身有點兒冷,除了發病時那種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外,還有袁崇煥的精神令人震憾,直到清朝乾隆年間,乾隆讀明史,感到袁崇煥死得冤,才將真相大白于天,終于在其死后一百年才得以昭雪。
「難道我們祖輩都是吃過袁崇煥血肉的老百姓?」李德義問道,又像是在問自己。
小桐眼睛一翻,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李德義吧嘰了幾下嘴,猛地胸脯一挺,道:「我爺爺讓日本人殺的,我老子抗日時也差點兒死了,如果說這病真是吃了附著忠魂的人肉,那我就為這病感到驕傲,這不是病,是英魂的傳承。」
「哦?那我是不是應該搬到遼東去住啊?咱這片是遼西啊!」李德義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小桐呵呵笑起來,笑李德義的可愛與直爽,我道:「李哥,咱不用搬,明末時遼河兩岸都慣稱遼東,袁崇煥就是鎮守咱這寧錦一線,寧就是寧遠城,現在的興城,咱祖祖輩輩也不搬了,就守這里了,誰要是侵略咱,咱就把他打回去。」
「好!」李德義拍了我肩膀一下,爽快地笑道。
「誰說人肉不能治病?專治愛國。
」小桐笑嘻嘻地自言自語道。
我說:「小桐啊,那天火鍋你也是一起吃了的!」。
小桐捶了我一拳:「怎麼,我就不能愛國啦?」
后記
不知是不是因為吃那頓有「人肉方子」的火鍋,我身上的水土病居然沒有再發。我后來問了李德義,他說他也沒有發作。至于其他的人,一直沒有再聯系。
如果說真的是因為吃了人肉方子,把這病治好了,那麼這人肉還是有作用,抑或是心理作用?
多年后的一個晚上,我又夢到那條紛飛著紙錢的街道,人們爭食著空中飛舞的粉色蝴蝶。人叢中,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視野。
「小桐……」我喊那人。
那些爭食人肉的人突然停下來,轉過臉齊齊的看向我。
我猛地驚醒,黑暗中,我看到小桐正立在我的床前,死死地盯著我,手里握著一把剮人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