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帥聽到我的疑問,面色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說道:「寶貝,我們先……再去抽管血……」
「怎麼?血檢情況……不好嗎?」我內心一陣發緊。
「不是……」張帥依然支支吾吾。
我沒有力氣發怒,只感覺眼前發黑。
我盡量平靜克制,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你別讓我多說話,好嗎?」
「我媽……趁護士扭頭不注意,把你的那管血,從窗口掏出來,藏起來了……」
「藏起來干什麼?」
張帥又不說話了。
看著它躲閃的眼神,我瞬間就懂了。
還能干什麼?
要我一個孕婦的血,還能干什麼?
偷偷拿去找小作坊,鑒定性別?
還是鑒定孩子是不是她兒子的?
7.
自從婆婆消失,她就再也沒回來。
張帥還算坦誠,說他媽給他打電話了,化驗結果是女孩,她就不打擾我們的生活了。最后還要我注意身體。
我自己清楚,什麼注意不注意身體的,婆婆根本沒說這話,是張帥在美化他跟他媽的通話記錄。
不過這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她走了,我反而如釋重負。
我想,一切都會恢復如常,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吧。
我手無意識地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是女兒啊,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不知道我這塊小棉襖會長得更像誰?
不知道她能否感應到我的期待?
在吊了四天營養針后,嘔吐癥狀有所緩解,也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了,我便讓張帥給我辦理出院。
在住院這段時間里,他向公司請了假,衣帶不解守在我身邊,讓我十分感動。
之前的一些心結,也在這幾天中被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所解開。
在等他辦理出院手續時,我坐在醫院大門外百般聊賴地張望。
突然間聽到了幾聲微弱的汪汪聲,循著聲音看去,看到了一只被遺棄的小奶狗。
它被裝在一個紙箱里,箱子里除了灰不溜秋的它,再無其他。
它見我走近,拼命地沖我搖起了尾巴。
也許是小奶狗太小,站得有些不穩,用力搖晃的尾巴讓它在紙箱里走得顫顫巍巍。
見它討好的樣子,我忍不住蹲下身,將手遞過去,它僅遲疑了一下,似是察覺到了我的善意,便興高采烈地舔起了我的手。
我內心的焦躁不安,一下子被治愈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帥辦完出院手續后找到我,見我在逗它,便有些嫌棄地將我拉開,交代著這種被遺棄的小狗臟,我現在可不能亂接觸。
也許是母愛泛濫,也許是被它全然的信賴所打動,我不顧張帥的反對,執意要將它帶回家。
張帥見勸說無效,便無奈妥協。
在帶回家前,我給它取了個名叫優優,然后送到寵物醫院建檔,進行了全面的體檢、驅蟲、打針等,忙完下來就已經是晚上了。
8.
妊娠嘔吐反應在某天突然消失,我進入了最舒適的孕中期。肚子微微隆起、心情也隨著胃口逐漸變好。
每天張帥接送我上下班,回家后優優總會蹲在門口迎接,吃完晚飯兩人一狗出去散步、逛超市,那真是我最輕松、最愜意的時光。
好景不長,不知道是誰向房東投訴了我們養狗,惹得對狗毛過敏的房東,對我們下了「養狗就不要租房」的通牒。
任憑我再三跟他說明,優優有多乖巧,從不拆家,絕不會損壞任何東西,但他仍不為所動,房子與狗,我們只能選一樣。
看著優優無辜的眼神,我實在狠不下心又將它遺棄。
于是跟張帥商量,本來準備下半年買婚房的,不如直接買個二手房,這樣我們能在孩子出生前,就有一個自己的家。
聽完我的建議,張帥沉思了一會,說:「現在買房不是最合適的時機,為了一只狗,我們要多出不少錢,至于嗎?值得嗎?」
我心猛地一緊,呼吸有些急促,大喊:「它不僅是一只狗,還是一條生命。我為你放棄上海總部的工作、放棄家里找的編制留在你身邊,你說我至于嗎?值得嗎?」
說完這句后,一夜無話。
再醒來,兩人默契地又開啟了新一輪的冷戰,直到我獨自去醫院做完產檢回到家后,發現優優沒有如往常般在門口迎接我,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9.
房間、樓下的超市、經常去的小花園,我找遍了它可能出現的地方,但再也沒有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狗搖著尾巴,激動地撲向我懷里,用它全然的信任與愛回應我的呼喚。
當我遍尋優優而不得時,經過房東家時發現他大門敞開,一陣陣奇異的香味飄出。
「狗肉滾三滾,神仙都站不穩。老黃你快來,狗肉大補哦~」房東好像非常興奮,打電話的聲音非常大。
這讓原本在門外遲疑的我聽得怒火中燒,「砰」的一聲,我一腳將門踹開,看到餐廳桌上正在咕嚕咕嚕冒泡的火鍋,心涼了半截。
再沖到廚房一看,案板上放著一個剝了皮的血淋淋的狗頭。
我清楚地聽到,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叮」的一聲斷開了。
10.
優優沒了,我每天回家的快樂沒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