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愣住了，我看著那個我一直刻在心上的孩子渾身僵硬。

我最后一次緊緊地抱著她，我說我愿意去當狃花女！

那天……

在我兒子出生的那一天，我被再次租出去了。

我知道……我當初生的那個小女嬰她不是我的女兒了。

15

她只是借著我肚子出生的惡狼而已。

她和她的爸爸、她的奶奶，和一整個村的人……都一樣！

他們……都感覺不到愛！更不會愛！

自私……似乎已經刻到了骨子里！融進血液里！

即使我把心掏給她，她也不會憐惜！

我最后一次對著她流淚，她卻哭了，她說：「媽媽，謝謝你替我！都是我對不起你……」

我卻用力摳開了她的手后再沒有看她一眼。

被租出去的那天，我知道，我再沒有什麼留戀的了！

我被租到了同村的一家里去，我乖乖地做一切，我用鋼針扎自己讓自己清醒，大腿上滿是密密麻麻的針眼，幾乎沒什麼感覺。

我就換個地方繼續刺。

我要裝傻些，但是，我腦子必須清醒！

因為……我要逃出去！

在這村里，我待了已經太多年了。

我熟悉這里的一切，當初有了孩子后……是我自己沒有了逃走的欲望，而現在……不是了。

就算是結果是死，我也要逃出這人間煉獄！

而現在因為我的瘋傻，沒有人對我有防備，畢竟，我乖順不已，只是腦子瘋傻而已。

所以，在我待了兩個月后，我瘋瘋傻傻地從他家出來上了那座我以前總是瘋跑的山，他們家人在我一夜未歸后開始瘋狂地找我！

而我，因為走的時候從他們家偷了些錢，還拿著很多饅頭就鉆進以前發現的山洞里。

我足足地待了四天，餓了就吃饅頭，渴了就喝石壁上滴的水。

后來，他們不找了，喊著說是我摔到山下面去了，估計尸首都被動物吃完了。

我還聽到他們為我大打出手。

我知道，跑的機會來了！

我還是拿著那根鋼針，每當我腦子亂的時候就用針使勁地扎自己！

然后我趁著夜換了套帶出來的干凈的男人衣服，再戴了個破帽子，然后走了一天一夜后一路走到鎮上。

因為待得夠久，我已經會流利的當地話，我操著口音上了車。

可是，我腦子還是太亂，即使我一直用鋼針扎自己，也只是能讓自己保持清醒而已。

這些年我唯一的記憶就是愛孩子和逃跑坐車離開。

后來，我從車上下來后胡亂到了一個縣城。

我……找不到家，我不記得家在哪，不記得父母是誰，甚至記不得我自己的名字。

鋼針即使再怎麼扎我也不管用了，我又開始瘋瘋傻傻地在街上游蕩。

幸好，被好心人看到樣貌后聯系了我這麼多年一直發布尋人的家人。

我……終究回家了……

可是……我的精神還是太嚴重，我記不清路線，記不住村鎮，甚至記不清楚名字。

我只是一再重復林楠，可是……林楠太多了，而且，他們都以為是人販子的名字，根本沒想到，是我的孩子。

我的報警還是沒用了，連警方也得不到我嘴里可靠的消息……

而我的父母在我回去的那天剛剛下葬，他們終究是沒見到我，更沒有得到我被找回來的消息。

我那個年幼的弟弟兩鬢斑白，他操持一切，撐起了我那個因我而支離破碎的家。

那天，他見到我后哭得聲嘶力竭，我卻說不清楚一句連貫的話。

之后，因為我的精神問題，還是不能清楚地交代情況，我被送到了這所醫院里療養兩年了。

我的家人們都在等我治好了精神疾病，就可以當人證回去救那些可憐的女孩們。

可是，我并沒有想到，在我即將恢復的時候會在醫院看到你們帶來我的女兒。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這個村子的拐賣事件被關注了。

所以……我來作證，來指認這些禽獸！

我的精神已經恢復了，有診斷證明，請法律制裁他們！

救救那些女孩。

16

筆錄看完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了眼眶，一滴滴地打濕了筆錄。

我渾身顫抖，緩緩抬頭看著媽媽，她那雙眼睛空洞冷靜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再不似當初瘋傻。

「林楠，沒想到，你會和我一樣在一所醫院里。今天早上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瘋了。就想來看看你，還好你沒瘋。只是……孩子，你知不知道，兩瓶藥而已，一井水……根本不至死。」

她的話說完，重新看向了我。

「他們因為集體中毒只能去醫院了，大量中毒事件讓醫院報警了，警察出警進了劉家村反倒是引起關注，被拐的女人因為大家都中毒而沒有人看管，所以都涌出來喊冤求救，而今天……我也是來作證的。」

她現在看起來雖然憔悴，可是比以前卻已經好看了好多。

聲音平穩冷靜，卻不似以前柔和。

我緩緩地趴了下來，雙手不再掙扎，也不再像個野獸一樣喊了。

我低低地笑出聲來，看著已經不傻的媽媽。

眼眶有溫熱的感覺涌動出來，我軟軟地趴在床畔任由那淚水肆意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