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高亭眼珠子里都是血絲。
「我們陳家是先給周家下的聘禮,定了親,兩家同意了的,我兒子連碰都沒碰周娟一下,怎麼可能……」
因為「酸兒辣女」以及「肚子尖是男娃,肚子圓是女娃」的原理,張民內心強烈希望周娟的孩子是自己的種,這樣就能圓了他要男孩傳宗接代的愿望。
但他又擔心自己給別人養娃。
所以當天,借著酒勁,他按捺不住非要拉著周娟找陳斌當面對質,好確認孩子的「歸屬」。
但在車庫里修車的陳斌死活不承認。
周娟當時也怒罵陳斌孬種,說自己看走了眼。
一來二去,幾人在車庫里爭執起來。
吵到后來,張民惡霸作風發作,反過來誣蔑陳斌睡了自己「婆娘」,要讓陳家賠錢,否則就毒死他家的魚。
陳斌懦弱,屁都不敢放一聲。
周娟看見陳斌的樣子就來氣,罵陳斌陳家都是一群慫貨,結果反而起到火上澆油的反效果。
旁聽的陳高亭怒火中燒,一把抓起柴刀將周娟砍倒,周娟慘叫一聲,后腦撞在鐵做的火爐角,「死」了。
張民一看「死」了人,立馬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溜之大吉。
之后我們將他定為嫌疑人抓捕后,他又賊心不死,想著報復訛詐陳家一筆錢后,再將他們殺人的事報警,一舉兩得。
沒想到陳家堅決不同意給錢,張民這才魚塘放毒警告陳家。
陳家假裝被「嚇」住了,一改強硬的態度,邀請張民喝酒商量賠錢的事。
張民沒有提防,被灌得酩酊大醉。
回家路過陳家魚塘時,被陳高亭推了下去。
張民掙扎,他就用搖櫓把他摁進水里。
張民臉上的瘀青就是這麼來的。
「周娟當時真死了?」我咬牙切齒地問。
「那還不死,我摸過,都沒呼吸了!」陳高亭怒道。
我頭皮發麻。
周娟當時明明沒死!
15
周娟應該只是重度昏迷休克。
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是無法察覺到微弱呼吸的。
一尸兩命!
太愚昧,太無知了!
「說說你怎麼處理周娟尸體的!」
「我把周娟背到山坳里拋尸。」
接下來他說的拋尸過程,果然和我們在山坳口勘察得來的結果一致。
更陰暗的是,他為了混淆我們的視線,暗中把砍周娟的柴刀,扔到了張民家,以此來報復他的訛詐。
這類柴刀都出自同一個廠,造型幾乎都一樣,張民根本沒注意。
陳高亭為了殺人又是嫁禍又是賠錢,還忙著處理現場。
張民目睹了周娟被殺的過程,不但不阻止不報警,還他媽想著訛詐撈錢。
他們這種將人命當草芥的做法,讓我忍不住怒火沖天。
連環殺人案到此終于見到了曙光。
當我們把陳高亭拘捕押送縣局時,法醫給了我們一份關于周娟的詳細尸檢報告。
我一看內容,覺得奇怪。
法醫報告上描述,周娟額頭傷口是在左眉骨上,傷口靠前。
周娟身高 1.6 米,陳高亭身高將近 1.8 米,柴刀近距離對著周娟的頭砍下去,傷口應該在頭頂才對。
換句話說,周娟眉骨上的傷,應該也是和周娟身高相仿的人,甚至比周娟更矮的人留下的。
而符合這個條件,又在案發現場的,就只有張美鳳母子了。
想到這里,我忽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16
我想起之前的審訊中,不管我們怎麼問,陳高亭回答得都很干脆,毫不猶豫。
這是因為他把所有的犯罪過程在心里整理過。
他是在編故事給我們聽。
「看來陳家母子還要詳細審問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聽說陳斌一家被抓后,村民們紛紛跳出來說張美鳳是一眼能辨別孕婦胎兒性別的「活觀音」,并擔保說她不可能犯罪。
我們在審訊張美鳳這個能力時,她的回答很坦然。
「就是把脈,左脈沉實是男娃,右脈浮大是女娃,左右都很沉,雙胞胎男娃,左右都很浮,那就是雙胞胎女娃。」
她的能力真假我們無從證實,但看得出來,村民對她有非同一般的信任。
為了達到特殊的審訊效果,這次我們把張美鳳母子放到了一間審訊室。
但很明顯,這對母子早就有了默契,只是一言不發。
當老鄭丟出陳高亭犯下連環故意殺人案,罪行十分惡劣,很可能被判死刑的說辭時。
張美鳳第一時間崩潰了。
她情緒失控,在審訊室像潑婦一般不停咒罵。
發泄完之后,張美鳳開口了:
「周娟腦門那一刀是我砍的。」
我們精神一振,心想張美鳳終于是招了。
緊跟著,就出現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不,周娟是我殺的。」
原本一直低頭沉默的陳斌忽然晃動手銬,大喊起來。
「放屁,是我殺的。」
母子倆互相對著大吼。
隨即,張美鳳抱頭痛哭。
隨著陳斌的開口,我們終于確認,他才是砍殺周娟的真兇。
張美鳳和陳高亭完全是出于護犢子,才想著冒名頂替。
另一個好消息是,在陳家及張民都出事后,山娃似乎也消解了對警方的疑懼,開始陸續交代了他的所見所聞。
綜合多方的信息,我們徹底揭開了周娟在巖石村的黑暗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