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血過多,我打著點滴一直昏昏沉沉的,總聽到有剛出來的嬰兒哭,卻又感覺好像是那種有氣無力的哭聲。
心底的傷心卻越來越大了。
一直到晚飯,陳逸清都沒有來,說是公司忙先回去了。
我自己叫了護士換水看針,用手機點了個外賣送了個湯。
我老家在偏遠的山區,有個姑婆是做接生的,她以前告訴過我們,如果流產或是打掉的胎兒,千萬不要看,尤其是父母血親,更不能看。
它們投胎轉世不容易,被打掉后,不看還好,一看就會纏著血親。
我想到陳逸清看了那個托盤,心里總感覺不舒服,給他打電話,想讓他做點什麼,至少有個心里安慰也好啊。
可他一直沒接,到最后干脆就打不通了。
我頭暈眼花,自己撐著那吊點滴的棍子去廁所,換了一片又一片被血浸濕的姨媽巾。
就在我換姨媽巾的時候,那嬰兒的啼哭聲更大了,撕心裂肺,好像就在廁所里回蕩。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陳逸清才一臉疲憊地過來。
直接一屁股坐在床邊,朝我道:「今天開了一天的項目會,沒帶手機。」
他一句話也沒有問我,好不好,感覺怎麼樣,甚至連水果都沒有給我帶一個。
「那些東西你處理了嗎?」我強忍著淚水,看著這個和我相愛了三年多的人,只感覺心里一陣陣地發冷。
「不是醫院處理的嗎!」陳逸清不耐煩地朝我揮了揮手,瞥了我一眼道,「就是個醫療廢棄物,還處理什麼。」
「你看過了。」我聽他說那個從我身體里流出來的胎兒是「醫療廢棄物」
,心又沉了沉。
明明已經冰冷到底了,可等再被插刀的時候,卻發現還能更冷。
我沉吸了口氣,沉聲道:「你去問問醫生,如果還能找到,就算一點點……」
說到這里,我喉嚨發哽,鼻子一陣陣地發酸,不爭氣的眼淚和鼻涕一直流了下來。
陳逸清只是冷冷地看著我,不耐煩地道:「都說丟了,哪去找。」
我捏著紙巾,擦了擦鼻子,朝陳逸清沉喝道:「找到一點是一點,就算是那沾血的紗布你也找找。然后找個好的地方,將它埋好,給它燒點紙,讓它……」
「迷信!」陳逸清卻朝我冷哼一聲,面帶不悅道,「秦琴,你這是心里有怨氣,想折騰我,報復我是吧?」
我聽到他這話,只感覺心頭悶得發慌。
還想說什麼,外面那嬰兒的啼哭聲又響了起來,一聲接一聲的,好像哭得撕心裂肺,又好像哭得喉嚨都啞了,要斷氣了一樣。
陳逸清也聽著煩,一把拉開病房的門,朝外面吼道:「自己家孩子哭,也不知道哄一哄的嗎!哭哭哭!」
他吼得太大聲,還氣呼呼地在外面轉了一圈,可好像沒有找到那個哭的孩子。
朝我不耐煩地道:「醫院太吵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睡了。」
跟著居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醫院太吵,我就不吵了嗎?
等晚上交班查房的時候,我想到那一個哭的嬰兒,問護士:「隔壁病房的新生兒怎麼哭了一天了,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啊?」
那護士瞥了我一眼:「我們醫院產科和婦科是分開的,產科在樓上,而且隔音很好,你根本不會聽到孩子哭的。」
我聽著護士的話,有點不可置信。
明明那嬰兒的啼哭聲好像就在門外。
不,似乎就在病房里。
3
當晚不知道是因為心理作用,還是因為其他的,我整晚都聽到嬰兒的啼哭聲。
最后實在是不敢睡,就打電話叫了留在同市的同學周怡來陪我。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和周怡一起來的,還有我們大學文學社的學長顧云澤。
那時已經十一點多了,顧云澤拎著一堆東西和一個保溫盒放在床頭,朝我笑了笑道:「來得急,就在樓下餐廳打了個雞湯,你湊合著喝吧,明天我給你熬點。」
我虛弱得不成樣,可這又不是什麼好事,他一個男人來做什麼?
在我印象里,顧云澤是有點心理潔癖的人。
長相帥氣,而且是那種文藝氣息很強的男生。
雖然和我跟周怡同在文學社,可籃球打得特別好。
據說在籃球場上,有女生給他送毛巾和水,他都是不接的,因為別人碰過的東西,他都不要,都是用自己帶的水杯喝水。
但這小產,對于一些忌諱的人來說,是很污穢的。
我朝顧云澤道了謝,對周怡擠了擠眼,示意她幫我送顧云澤先走。
周怡幫我將保溫盒里的湯裝出來,朝我笑道:「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和顧學長開會,他就一起來了。」
我不好意思地朝顧云澤笑了笑。
可實在沒精神,喝了幾口周怡喂的雞湯,就喝不下了。
本以為顧云澤送了湯就會回去的,可他卻說周怡一個人也怕,就一起留下來了,就坐在椅子上坐一晚就行了。
我以為他是想陪著周怡,朝周怡笑了笑,實在是撐不住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間耳邊依舊有著嬰兒的啼哭聲,我還能感覺到小腹有什麼抓撓著,似乎有個孩子想從小腹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