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眼血紅,死死的盯著我說:
「這些年你們以為我好過嗎?!這十幾年我每天都做噩夢!
我只要一閉上眼就能聽見她說爸爸、爸爸,你為什麼要把我背那麼高?!
爸爸……爸爸,我被煙嗆得好難受…… 」
瞬間,這些話猶如晴天霹靂在我腦中炸開。
「你是……小楚的爸爸?」震驚中,我脫口而出。
「別提她的名字!!」
他歇斯底里地吼到,同時我脖頸處鉆心的疼痛傳來,一大股熱流順著脖子流向胸口。
原來是他!我大腦轉得飛快,
背得很高、煙嗆……
他說出的那些關鍵詞猶如許多個拼圖碎片在我腦中不斷拼合組接。
一個畫面在我腦中呈現,
月光下,他把小楚的尸體背在身上,
外面裹著件厚厚的大衣做掩護,笨重地爬著煙囪。
所以……所以才會讓孫伯錯以為那天看到的人影是個體態臃腫的胖子。
事發后第二天,他謊報了失蹤,
并故意把失蹤時間說成當天早晨去上學以后,誤導了警方的調查方向。
這個混蛋!禽獸!自己的女兒,他怎麼能下得去手!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內心涌起強烈的憎惡。
「她是你女兒!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我大聲朝他吼到,憤怒讓我忘記了脖子上的疼痛,
他聽到我的質問,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苦笑,甚至目光中也少了剛才的戾氣。
與此同時,
我突然看到黑暗中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隨后一腳狠狠踢在了他拿刀的手腕。
「當啷」黑暗中匕首落地的清脆聲響。
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眼前兩人就扭打在了地上。
纏斗中,小楚爸爸奮力掙脫出一只手去抓地上的匕首。
眼看他就要碰到匕首,我急得拼命扭動身體也朝匕首撲了過去。
由于雙手被反捆住,我只能用盡力氣身體死死壓住他握匕首的手。
不知是緊張還是失血過多,我腦中一片空白,
我只知道要死死壓住他的手,
但很快,我就力不從心了。
筋疲力竭的我眼睜睜看著那只握住匕首的手一點點掙脫開我的控制,
胸口是鉆心的疼痛,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把我淹沒,
視線中,周圍越來越黑暗……
「喂!醒醒! 別睡!你是什麼血性?」
我努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靠在墻上,
眼前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正焦急地看著我。
他見我睜開眼睛,興奮得咧著嘴大聲喊:
「沒事了……堅持,堅持住,小兄弟!」
我看到小巷遠處盡頭,昏黃的路燈下閃爍起紅藍色的光芒。
8.
被警方送錦旗是種什麼體驗?
我出院那天,爸媽剛陪我走出醫院大廳,
就看見周警官拿著一面旗子站在門口臺階上。
上面寫著「見義勇為」幾個大字。
周警官笑著拍我的肩膀。
「你小子牙口真好!當時都快把他手指頭咬斷了。
我掰了半天你都不松口,還差點把我給咬了。誰教你的?」
我爸趕緊在旁邊搶著說:「不……不是我,我沒教過他………」
一群人被逗得前仰后合。
那天我并沒有直接跟爸媽的車回家,
而是坐著周警官的車去了郊外的一處陵園。
在一個墓碑前,我們停住了腳步。
墓碑上只刻著寥寥幾個字,
只有名字和卒辰,
沒有生辰,沒有稱謂、沒有家族譜系。
「她除了那個正在強制戒毒的弟弟之外就沒什麼親人了,甚至知道她存在過的人都沒幾個。
我們幾個同事湊錢給她選了塊墓,好歹她也來這世界走了一遭,
雖然生前沒感受過半點溫暖,走的時候就別讓她太心寒了。」
我看著無比簡潔的碑文,聲音有些哽咽。
「她……她的生日不知道嗎?」
「確切的幾月幾號不知道,本來以為能從她的……」
說到這兒,周警官頓了頓繼續說:
「哎……就稱那倆人是她的養父母吧,本來以為能從他們嘴里問出來,畢竟這姑娘被買回來的那天是她 5 歲生日,結果那倆人都記不清確切是哪一天了。」
「也就是說,小楚給我講的那段詭異經歷都是真的?」
「這孩子出生在鄰省一個偏僻的山區里,
親生父親在小楚很小的時候去城里打工就沒再回來,扔下她親生母親帶著她還有個弟弟。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她母親為了能養活小楚年幼的弟弟,
就在小楚五歲的時候通過人販子介紹把她賣給了一對不能生育的父母,
也就是現在這對養父母。而她的親生母親前幾年被吸毒的兒子逼得自殺了。
小楚的養母不能生育,兩人結婚多年一直沒小孩,聽周圍人說三道四的受不了,
就趁著廠里把他們調到其他城市工作的機會買了小楚,
反正到了新的地方沒人認識他們,更沒人會懷疑小楚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既然選擇養這個孩子,那又為什麼……」我滿是不解和憤怒。
「當時小楚被賣的時候已經 5 歲了,為了能讓孩子在運輸的時候乖,
他們從人販子那里買了種蒙汗藥。可能是劑量沒把握好,給孩子留下了后遺癥,
也或許是孩子驚嚇過度。
總之,從買回來那天起,小楚的精神狀態就時好時壞。